六楼窗口伸出的脑袋

我常对妻子开玩笑说,我是疯疯癫癫的阿寅，就是那个日本电影的主角，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和家里大人、小孩闹矛盾以后，就提着那个破旧的旅行箱出发了，浪迹天涯，以他的善良和率直叙写一个又一个浪漫的故事。我可没有寅次郎那样自由自在，也不是像他一样，在家闹矛盾生气出发的。我是要去上班，要去工作，不得不像阿寅一样，提上旅行箱，踏上远行的列车。

妻子一定要送我到车站，我说不用了。一是妻子照顾孩子上学，那时候，儿子正处于高考的关键时候。二是像这样的离别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自从我调到县区工作，这样的分别已经十年了。我已习惯了这种告别，平静而踏实地离开家。妻子和孩子也似乎是习惯的，除了眼神的期待外，他们给我一个拥抱后送我出门。提着旅行箱，沿着楼梯往下走，感觉是一只手牵着衣襟般的轻柔，不愿意让人走出楼口。走到院中，总是感到背后有一种期待和关爱，当我无意识地回头时，发现在六楼家的窗口里，伸出两个脑袋，那是妻子和儿子的脑袋，是他们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身上，使我的双腿灌铅一样地沉重起来，眼泪热热地从眼眶里滚滚而出，压得我不得不低头加快脚步……

其实，在外工作的日子里，孤独有些时候倒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离别，最怕的是妻子儿子的相送。想起在外工作的十年里，总爱看的是阿寅的故事，提着旅行包，孤独地向外走出，向着夕阳走去。尽管感伤时时涌上心头，但我没有流过眼泪，我知道眼泪不属于男人，更不属于像我这样还算有事业心、做什么事还想做得好一些的男人。因此，我总是在阿寅的身上寻找乐观，寻找坚强，也寻找安慰。之所以这样，我也没有对自己的选择有过后悔，对自己的妻儿也很少有些愧疚，感到这是人生的成本，什么事情都会有付出，才能有收获的。但面对窗口伸出的脑袋，我的心是颤抖的。

说句心里话，谁都想在温暖的家里生活，有妻子的呵护，有子女的天伦，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十年来，我在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里，同心爱的妻子天隔一方，我在儿子成长、学习的最关键的季节里，没有和孩子生活在一起，有时候想起来真是得不偿失啊！每次回家和不回家是一种情感的选择，回去吧，妻子、孩子高兴，但呆上几天就不想回来，就怕离开家，就怕分别让人心难受。回到单位工作又不想回去，怕工作受影响，怕有些方面出问题，也怕回去后不想回来。好在现在条件好啊！坐火车、坐汽车几个小时就能到家,常常有人问我，什么时候调回来，我也以此来搪塞，是对别人的应付，也是应付家人和自己这颗漂泊的心。但有些时候，心很难应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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