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全集校注》文献之丰备,校勘之精审,注释之周详,考断之稳妥,确能代表当代别集整理新注之最高水平,是一部总结一千多年来杜甫研究的集大成著作,在杜甫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会长、复旦大学教授陈尚君称该书是“守正出新的典范”。
不久前,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杜甫全集校注》,成为古典文学象牙塔里的一大重要事件。《杜甫全集校注》煌煌12大册,近700万字,收集、校勘杜甫诗20卷(1450余首)、文赋2卷、疑伪作考1卷,每首诗(文)校注分题解、注释、集评、备考、校记五项内容。
该书的终审统稿人、山东大学张忠纲教授说,自己1978年加入这个项目,昔日的年轻学子如今已成老翁,原先参与校注者十一人,一人中途退出,五人已逝。他引杜甫“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之句来形容这一情境———“身历此境,情何以堪!”
书皮上印着6个名字,3个已作古
2012年,杜甫诞辰1300周年时,人们用研讨、吟诗、旅行甚至“恶搞”等方式来缅怀这位诗圣。唯独“缺席”的纪念方式,是那部尚未问世的当代全注本。
2014年4月,《杜甫全集校注》出版。对此书编写者之一张忠纲来说,完成此愿,“对得起伟大诗人杜甫,对得起先师,也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个交代”。
装帧精致的白色书皮上印着编写者的名字:主编萧涤非,副主编廖仲安、张忠纲、郑庆笃、焦裕银、李华。应了杜甫那句悲叹交加的“访旧半为鬼”,萧涤非、焦裕银和李华已不在人世,而健在的三位都已是迟暮之年。
新书发布仪式那天,有幸亲眼看到这部书面世的老作者们合了张影。镜头中,年近90岁的廖仲安满头白发,两鬓斑白的郑庆笃年过八旬,74岁的张忠纲前额发际线如同时光的潮水一般,深深地向后退去。
而在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里,那是30年前,他们意气风发地站在河南巩义市杜甫故居前,身边还有不少知名古典文学专家,比如殷孟伦、王利器和舒芜,以及至今仍在用英语讲授中国古典诗词的叶嘉莹。
一位脖子上搭着黑色围巾的老学者,拄着拐棍站在人群边上,脸上流露着一种从容而笃定的神情———他就是萧涤非。
“我们能不能成为杜甫的知音”?
1984年,在杜甫故里河南巩县召开了《杜甫全集校注》样稿审定会。再往前追溯,这个古籍整理项目酝酿于1976年。当年召开的全国出版工作座谈会制定了整理出版“中国古代大作家集”的规划。确定下来的大作家集共有15种,包括曹植、陶渊明、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苏轼等。
对于承担杜甫集出版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来说,约请山东大学教授萧涤非担任主编是最恰当的选择。他是国内著名的杜诗研究专家,在古典文学研究领域占有重要位置的山东大学,他和冯沅君、陆侃如、高亨一起被称为“中文系四大台柱子”。
萧涤非踌躇满志地接下任务。在一篇谈论《我是怎样研究起杜甫的》文章中,他引用了杜甫晚年所作《南征》里的“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
这大概是杜甫落寞内心的自白。在那个诗歌的全盛时代,杜甫不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诗人。他死后一段时间里,文集只流行于江汉之间,甚至江东一带还不知道他。
紧接着杜甫在一千多年前的那句感叹,萧涤非写道:“我们能不能成为杜甫的‘知音\’?这就要看我们的努力了。”
留给后人的担子很重。光是收集和阅读各种杜集研究资料,校注组就花去了6年时间。他们穷尽可能地收集有关杜甫的古籍版本。北京、上海、南京等十多个省市和许多大学的图书馆,都被他们不止一次地光顾过。
张忠纲回忆,当年他们几个年轻气盛的大学教师,经常不得不“求人走后门”。他们好不容易在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发现一个海内孤本,但图书馆不准外借和看原书,只能看显微胶卷。他们只好求人翻拍出来,又找到新华社的熟人,用刚从日本进口的设备放大出来再看。
电子时代还没到来之前,摘录资料和写稿,只能靠最原始的手书。他们先将资料抄写在卡片上,再在专门印制的单页500字的田字格稿纸上“爬格子”。从打草稿到誊抄定稿,作者们要一笔一画地爬三四遍“格子”。
停滞18年后,终于摆脱“烂尾”悲剧
1991年,85岁高龄的萧涤非住进医院。张忠纲记得,躺在病床上的萧涤非还在不停地审阅校注的样稿。
没能熬过那年春天,萧涤非就去世了。在失去学术领袖之后,这个意义重大的集体性学术项目,在长达18年的时间里,几乎陷于停滞。
直到进入新世纪,写好的手稿依然沉沉地压在箱底。
事实上,30多年前全国出版工作座谈会制定的“古代大作家集”,将近半数的命运也都不济,至今没有问世。
中年加入注杜小组的张忠纲,进入晚年却在为这部书的“泥牛入海”而忧虑。他时常跟人感叹:“注诗难,注杜尤难。注杜之艰难曲折,犹如老杜艰苦备尝之经历。”
所幸的是,起始于1978年的《杜甫全集校注》,虽然“艰苦备尝”,但最终没有以“烂尾”的悲剧收场。山东大学于2009年重新启动“杜甫全集校注”项目。2012年,这部书获得国家出版基金的支持。
在山东大学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协调下,困顿将近20年的杜甫全集校注小组重新开工了。蒙着灰尘的底稿从箱底翻了出来,项目蹒跚地迈开步子。而校注小组最初的成员,将近一半去世,健在的也已经老了。
几经权衡之后,张忠纲成为《杜甫全集校注》的终审统稿人。在几位老成员中,他属年纪较轻的一位。4个年轻的博士生充实了注杜的团队。就像萧涤非当年嘱咐自己一样,张忠纲时常跟这些年轻学者说:“注杜诗是坐冷板凳的事情”。他还喜欢用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著和学生共勉。
1300周年,涂鸦比诗更热闹
2012年,杜甫诞辰1300周年时,注杜的项目并没有引来特别的关注,杜甫学术研讨会也并非新闻热点,反倒是“杜甫很忙”的PS图片在互联网上像病毒一样传播。
人们发现,高中语文课本插图中那个骨瘦嶙峋的杜甫一时间铺满电脑屏幕,他一会儿扛着机枪,一会儿骑着摩托,一副“很忙”的样子。
在纪念杜甫诞辰130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专家们意外地多了一个讨论的话题———“杜甫很忙”究竟是不是网络策划?涂鸦的走红到底是怎样的文化形态?
当时,还有媒体评论发问:“若无涂鸦,谁还记得杜甫诞辰1300周年?”
在那个不平淡的纪念年份里,《杜甫全集校注》却并没有合乎时宜地成为应景之作。
当时,作为终审统稿人,张忠纲认为书稿还没有完尽,“不能仓促地出来”。不少人劝他“趁热赶紧出版”,但难以说动这个性格有点“倔”的老专家。
“这部书是集大成之作,一百年之后也要能称得上高水平。错过杜甫诞辰确实很遗憾,但是也不能为此牺牲书的品质。毕竟,做学术并不是赶工程,也不是为了献礼。”如今,张忠纲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甚至带着些许遗憾补充了一句:“若不是出版社说这个项目必须要在2014年完成,我会花时间再磨磨。”
2013年12月29日下午5点多,窗外已是黄昏。张忠纲看完《杜甫全集校注》清样的最后一个字。他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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