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峡谷的神魂

西狭颂摩崖周围幽静清雅，石清溪细，芳香的空气让人生出神来。而两面山坡上色彩丰富，谐和地铺满了绿、黄、红诸色，色彩之间夹杂着鸟鸣的飞舞——从各种色调中穿出来的声音曲调生动……沉醉在彩色的深秋中，回想起来成县时穿过陇中一带看到的情景：深秋如残冬的大地，赤白裸露，早已不见一丝绿意，偶尔从视线中忽闪而过的村落、树木，清寂单调，像被谁搜刮起来清洗了一遍，只剩下惨白的骨节一样。在同一蓝天之下，大地上的事物却如此殊异，我不禁唏嘘嗟叹。

西狭颂摩崖石刻可算是一处极致之景。以前曾到过一次石刻碑下，但这次游客就我稀疏四人，另有一孤寂守碑老人，便能够优雅从容起来——能够伫立碑前，悉读碑文。西狭颂即《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谓也，东汉建宁四年（公元171年）六月刻，距今已有1800多年的久远历史。成县西狭颂与陕西汉中石门颂、略阳《郙阁颂》同为汉代书法之“三颂”，而西狭颂是三大颂碑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座摩崖刻石。如今保留下来的汉代碑刻原石早已是行迹难觅，我能谒面西狭颂确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事。碑文书法当然是不必置喙的，早已经是金石学、文化史、书法史的经典和圭臬，由此也早已在国内及日本等国掀起了西峡颂的研究热。碑文是为政者立传——碑文记述东汉武都太守李翕的生平和他任地方行政长官的卓越政绩，颂扬他率领民众开通西狭道路、为民造福的德政——有德政可以立传也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也是毋庸置喙的。

守碑的老人，一脸朴素，整天清守着这么一块石碑——虽然这块字碑早已被严密的铁栅实实地围护了起来。守碑老人住在近处的山背后村子，晨来晚去，如日升日落一样准时，守碑月入三百，贴补家用。老人说自己也是当地一个会刻碑凿字的人，经年以刻碑为生，说一辈子为人刻碑无计以数。我看老人的脸上就是一尊生动的石刻。说起石刻，老人心底涌起一大遗憾：老人家说有两次机缘可以在面前的西狭颂摩崖石刻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而两次都没有刻上去。现在已经刻不上去了——老人这样说。一个布衣老人，也知道借此不朽之碑留名以至后世的意义，也想借此碑流传千古，看来不朽的念头我等一介黎民都有，何况王侯将相乎——由此我也就理解了当初为政的州府大人立碑传扬者的动因和心情了。

老人经年恪守在峡谷深处、碑下悬台上，面偈碑刻书香，身倚峡谷潺潺水香和山谷花木草香——静坐在此，和碑石水色山色融为一体，令我遐想和向慕。老人的形容可以像山一样静，而他的周围乱石横逸，溪水透明而激越，水声、鸟声、风声给幽静的山色平添了优雅和睦的响声……我觉得此处正是修炼成仙的好地方，适合高雅清新的士人在此面壁悟道，或者倾听天籁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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