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的意义

□黄靖

有次在电影院排队买票，前面一位阿姨犹疑地看着排片表，不知如何抉择，售票员推荐了口碑颇佳的《赛德克·巴莱》。阿姨问是讲什么的，回说“抗日的”。“嗯，不要，不要。”说时摇着头，表情近于嗤之以鼻。

近年来抗日剧日益模式化、脸谱化，最近“抗日神剧”横空出世，更是把无底线戏谑推上了新高度。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这位阿姨的反应并不奇怪。这一切的背后是漠然于民族苦难的麻木。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反思一下这种漠然，也许更能使我们明白纪念的意义。

严肃的历史态度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并非背道而驰，优秀的艺术创作也总是与虚构联姻。在西方，二战题材既可以是《拯救大兵瑞恩》中对于生命价值的思考，也可以是《虎口脱险》里层出不穷的笑料；可以是《音乐之声》中动人心弦的音符，更可以是《美丽心灵》中充满父爱的谎言。罗伯托·贝尼尼自编自导自演的这部动人佳作中，一对犹太父子身陷纳粹集中营，父亲把集中营里的生活描述成一场夺取坦克大奖的游戏，用美丽的谎言避免了儿子的心灵蒙上创伤的阴影。这些奇思妙想不仅没有滋长历史虚无主义的泥淖，却让我们更真切地感受到人性光辉的和煦和苦难的锥心刺骨。在这些影片的纷繁枝叶下，是为人性所深深滋养，并扎根于历史的繁茂根系。是故其形可异而千里同心：就是对于一切为了美好事物而抗争的人们的，乃至于他们的敌人的悲悯，而不是将这一切通通戏谑成手撕日本人，直升机自行车，溜溜球大战日本人等无厘头恶搞。

海德格尔认为，我们只有了解历史如何使得我之为我，才能走向未来，走向本真。相反，抗日神剧中的游戏化处理只会使我们疏离历史，误把民族的苦难当儿戏。今天也许只是一位不愿意看抗日影片的阿姨，明天也许年轻人就会因为反感抗日神剧的空洞乏味而误解历史。无怪乎，共同社的新浪微博账号竟然非常挑衅地说中国人的历史观都来自于横店。虽然此言引发网友愤慨并导致其账户被销号，但我们的确应该反思，如果我们自己对待抗战历史尚且如此轻佻，那我们将从何处吸取力量应对日本少数极右翼分子企图抹杀历史的疯狂叫嚣？

我们铭记历史，不是为了记住仇恨，而是为了走向未来。但是走向未来，既不是日本右翼分子的颠倒黑白，也不是抗日神剧的胡编乱造，这两种行为本质上都是对历史的亵渎。如果忘掉了抗战中3500万亡灵的血泪，我们将无法理解今日生活之可贵。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促使日本坦然面对历史，最终实现中日历史性的和解，才是纪念抗战的最大意义吧。因为那时，我们都将从历史创伤中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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