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红缨枪陈昌恒

 

1971年9月1日，是我入学的第一天，我高高兴兴来到学校，满以为老师一定把课本发给我。谁料到，老师交代说：明天每位同学要带一杆红缨枪来，谁带来红缨枪就发课本给谁。

老师告诉我们，26年前的9月2日，是日本帝国主义投降的日子，也是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斗争取得胜利的日子。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悍然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发动了侵略中国的战争。国难当头，全国人民都积极投身到这场关系民族生死存亡的伟大斗争中。经过八年抗战，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你们是祖国的后代，不但要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更要不忘历史，热爱祖国，学会杀敌本领……

凭父亲的手艺，做一杆红缨枪是小事一桩。当晚，父亲喂完猪后，提着“马灯”和一篮木炭，来到山脚下他打铁的洞穴，叮叮当当锻打红缨枪尖刃的钢箍。回到家，他找来了一根金刚木，刨削磨、套上钢箍，然后拧个铁环，跟奶奶要了一把麻丝，染上红墨水，一根一根地绑到铁环上，制成红缨圈，再把红缨圈往枪脖子上一套，一杆漂亮的红缨枪就活脱脱地立在我的眼前了。

次日，我英姿飒爽地扛着红缨枪来到学校。因为我的红缨枪鹤立鸡群，我红了。老师给我发课本时，目光没有离开过我的红缨枪，同学们也纷纷围拢过来观看。我一杆一杆地掂着同学们的红缨枪，材料都是嫩椿木、牛尾木之类，手工粗糙自不必说，红缨直接系在枪脖子上，枪刃更谈不上有钢箍。老师看出我的骄傲同学的自卑，拿起我的红缨枪做了一个刺杀的动作说，武器不在精良，只要视死如归，就可以打败敌人，八路军小米加步枪不也照样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吗？

这时，我看见漂亮的小C在墙角抹眼泪，大山的悬崖让她没了爸，妈不会做红缨枪，她怕拿不到课本急哭了。老师过去把C揽到怀里说别伤心，老师发课本给你，还要帮你做一杆红缨枪！我接过老师的话：老师，明天我拿一杆红缨枪给她！C破涕为笑。当晚，父亲像为我做红缨枪一样，又精心地做了一杆红缨枪。父亲把红缨枪丢给我时，笑得高深莫测。年少无知，我不明白父亲笑里的答案，小孩的心就像小C拿到红缨枪时露出的笑一样单纯。

过后，每一节体育课，我们都用半节课的时间练刺杀，然后才打球。每天早操前，老师教我们拿红缨枪练立正、齐步走和突刺杀姿势，童稚的喊杀声在四周的山冈回荡。纠正动作的时候，老师都拿我的红缨枪做示范，有点爱不释手，原来老师的“武器论”是鼓励同学而已。

在家里，每逢生产队民兵训练，我都扛着红缨枪，提着用茅草结成的“日本鬼子”，跟随父亲来到政治夜校的操场上练刺杀。我也经常扛着红缨枪跟父亲到山坳口的语录牌边守夜。

读初中后，操练慢慢的少了。从C的微笑和羞涩的对视中，我朦胧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开始明白父亲那笑的学问。可惜我读高中的时候，C辍学回家了，后来嫁给了一位复员军人，她的两个男孩都当了兵。那是后话。我高中毕业后，也报名当兵，但因身高不合格而未能如愿。

日月来去，草木枯荣。红缨枪留下的家国情怀和美好记忆却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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