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访镰仓

从东京乘火车,不过个把小时的工夫,就把繁华喧闹抛在了身后,抵达依山傍海的小城——镰仓。仿佛穿越了几百年时光,这里安静,清雅,遗世独立,让人流连忘返。

作为日本三大古都之一,镰仓古迹无数,风景遍地,即便走马观花也不可能在一天都看完。何况,那么多精致而寓意深远的建筑,实在舍不得暴殄天物,只能选择有代表性的点来细看。

日本寺庙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日本“茶祖”荣西曾两次来宋学习禅院的建筑技艺,回日后在京都、镰仓等地建造了一批禅院,圆觉寺就在其中。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千羽鹤》,也是以圆觉寺和北镰仓为背景。寺院属七堂伽蓝建制,山门、佛殿、方丈排列在一条直线上,左侧有禅堂,右侧有浴室、东司旧址。沿着山径拾阶而上,一进山门我就被镇住了——早春二月,风尚料峭,桃花、樱花、梅花、山茶花已然竞相绽放。或疏影横斜于巍峨大殿前,或云蒸霞蔚烘托远处的屋顶,点缀着山水的沉闷与枯旧,中和了寺庙的清冷与疏离。东厢房内有几名男子,身穿上白下黑的传统弓道服,正在张弓搭箭,射向几十米外的草靶。那是由中国的《礼记·射义》思想传入日本而孕育的“文射”仪礼。行古艺,惜光阴,应是古今风雅之士最爱的活动吧。

日本多造景高手。从正殿木窗望出去,枫树娉婷,吹皱一池春水,待到深秋时节,定是一幅“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好风景；偏殿柴扉半开,里面景物次第呈现眼前,屋檐门框的阴影,就好像胶片的黑齿边,让构图愈加隽永深邃；半山木屋里空无一人,唯一圆环悬垂空中,内有寥寥插花,而地面一幅打开的折扇,正翘首与之呼应。坐在石凳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头顶修竹在微风中婆娑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在圆觉寺耽搁了太多时间,接下来只能跳过大名鼎鼎的八幡宫和大佛寺等等,直接去海边。镰仓的地理非常有特色,北高南低,一半山丘,一半海水；一半是庄严肃穆,一半是轻松闲适。这种变奏造成一种奇妙的韵律感,让游人始终饶有趣味,不厌不乏。

因为靠海,古老的镰仓也有了浪漫的一面,咖啡馆和特色小店鳞次栉比,吸引了《倒数第二次恋爱》《海街日记》《向阳处的她》等多部日剧来取景拍摄,而“高校前”车站的一个道口,更成了《灌篮高手》迷们集体打卡的圣地。随着人流,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网红咖啡馆,据说可以“在一线海景里吃一盘美味的松饼”。可惜想象中的惬意被长长的排队搅了局,我瞬间打消了尝试的念头。再走几步,看到一家西式汉堡店,上去二楼,推开侧窗,居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半弧形阳台,凸出去直面海水,位置比网红咖啡馆还要好!顿时大为惊喜,赶紧买了饮料直奔无人打扰的“VIP景观区”。

沐着暖阳,吹着海风,眼前是毫无遮挡的海岸线。居高临下,看一辆接一辆的郊游车从脚下掠过,一个接一个的跑步者从楼下跑过,十分享受。不远处,有几个旅游者在海边堤岸上席地而坐,脚边摆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饮料机里买的几听啤酒,就这样面向大海,自饮自酌,颇有几分“天为盖地为床”的洒脱。

我不禁哑然失笑。一样是看海,一样伴着饮料酒水,无论是坐在网红店里,还是我无心插柳的景观座,甚至是露天的石头堤岸,我们看到的海景并无差别。又或者,终究是有区别的。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心境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海,那是每个人自己的心海。 (摘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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