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深处的忧伤——怀念我的爷爷

您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您当过“村官”，您一生抚养大四个儿子，您有七个孙子，一个曾孙，您的福气让村里人都羡慕，您经历过“四世同堂”的幸福！您在这个世上没有留下遗憾，就算离开也是那么安详，您的一生如此壮烈，您生活得那么平凡，您悄悄地来，也悄悄地走。

阴阳两隔，每逢想您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爷爷，而您不会理会，更不会答应！爷爷，我想陪您一起看社火，我想陪您去看秦腔，我想陪您走走，想陪您说说话，您不是最喜欢和我在一起吗？您了无遗憾撒手不管，将我一人留在人间，没有您的庇护，您知道我犯了多少不可原谅的错误，走了多少人生的弯路，受了多少世间的委屈？

爷爷！您是我儿时最可依靠的人。童年时候的我每天都是闻着罐罐茶的香味从热炕上起来，在罐罐茶的目染熏陶下，那时的我就是个茶油子，有茶瘾，不可一日无茶，也不可一日离开您，因为喝茶，我不知道摔碎多少个新茶盅。

爷爷您吃馍的样子我到现在记忆犹新，您挨过饿、受过罪，爱惜粮食，勤俭节约是您一生的美德，您吃馍时双手将馍紧紧包裹于掌心，生怕一粒馍渣从指缝掉下，就是掉下来，您都会捡起来，吹一吹放在嘴里，您常对我说：“每粒粮食，都要付出辛劳，一粒馍渣是由很多颗麦子磨成的面组成的，你爸和你妈务农不容易，你一定要爱惜粮食，当个好娃。”也许当时您淳朴的教导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从那时起，我对粮食也是倍加爱惜，吃馍都会用手捂着。前两天坐公交车去市里办事，见一位农民大叔吃着馍馍，一大块馍掉在地上了，他够不着，央求旁边的人从脚下捡起来后交给他，他吹吹上面的土，吃了下去，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想到了我的童年，还想到……

小时候被您宠着惯着，稍有不顺，脾气乱发，绝食吓唬家里人，每次都是您哄我开心，让我吃饭，吃完饭把我背上或者抱上到前崖畔或埂子上游玩。

爷爷喜欢掀牛，埂子头、前崖畔、打麦场是您休闲的好地方，和几个年龄相仿的老人坐在一起掀牛，嘴里说着什么牌语：“一对牛，两只虎，三个天爷，四个鱼子等。”赌注是有的，像大豌豆，毛毛钱等，不过老人们玩的都小，玩很长时间也攒不下一块钱。我一发现爷爷身边有二毛钱，赶紧抓过来，跑到小卖部里换成其他吃的东西。小时候的我很淘气，但是你不会骂我，更不会打我。

土炕，一片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热土，时至今日我都会对冬天里的一片热炕产生深深的恋眷。在我们农村，冬天里的一片热炕，是至关重要的，不亚于城里人的暖气。入秋后，爷爷从集市里买来背篼，自己扎个土扫帚，到村头柿子树下或埂子上的椒树地里扫落叶，有时带把镰刀，割点枯黄蒿，储备冬天取暖的材料。每年的腊月，来自四面八方赶集的人很多，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里，赶牲口跟集是家乡小镇的一道风景，集市旁边宽敞地或椒园里是拴牲畜的首选地方，那时候爷爷会带一把拾粪拐和铁锨，背上背篼去牲口密集的地方拾粪，谁都知道牲口认生，稍不谨慎就会伤人，爷爷不顾家里反对，逢集便去拾粪，村里老人都笑话爷爷，说是没福气，不缓着享福，大冬天背个背篼丢儿子们的脸，爷爷通常不会理会别人说的闲话。

爷爷是个公家人，每月都会领到政府发放的生活补贴，虽说是一二百元，但每到工资发放时，爷爷都会买点新颖的玩意，像单放机、磁带、手表等，村里人说爷爷买的东西都是花高价钱，买次货，为什么呢？原因是这样子的，爷爷不会讲价钱，人家要多少给多少，买的东西都是卖家拿，遇上熟人会拿质量好的东西，遇上生人次品自然带回家，记得那次奶奶让他买几颗蒜，结果买来的蒜要么是出芽的老蒜，要么是流水的坏蒜，奶奶气得骂爷爷，而他却振振有词，说人家也不容易。

爷爷有两件宝贝，石头眼镜和琥珀烟嘴，据不详细统计，爷爷的石头眼镜都是他早些年收拾的，据说值钱，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副。另一件宝贝是支琥珀烟嘴，听爷爷说是他的爷爷留下来的，那可算得上是传家文物。老人爱炫耀，盛夏当前，崖畔人都聚在昱昱家东房背后乘凉时，有一大群人围着爷爷，这个把眼镜拿到太阳下对着阳光看，那个用爷爷的烟锅装上一袋烟，递到爷爷手里，擦着洋火，叫一声爷，给他点上，爷爷美美地吸口烟，清一清嗓子，看上去德高望重，势力很大！爷爷去世后，父亲整理爷爷遗物时，发现石头眼镜只有两副，其余不知去向，经奶奶推测定是爷爷偷偷卖了，果然不出奶奶所料，一位亲戚和邻居说他们家的眼镜都是从爷爷手里买来的！

每年除夕，将先人接回家之后，爷爷都要亲自给祖先们排坐次，上头柱香。2009年除夕，爷爷拖着病给先人们上香，磕头后，坐在炕上陪一家人吃完饭，给孙子和曾孙发压岁钱，那天晚上他坐了很久才去休息，爷爷说要多守一阵先人，或许爷爷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会坐那么长时间，守先人，陪儿孙，看春晚。

爷爷是位热闹的人，每逢唱戏、社火等都会去看，我中学毕业的时候，我曾跟他借来一件衣服，表演一个小品，爷爷知道学校有节目就来看，正好看了我表演的小品，中午放学回家，他笑着对我说：“你早上表演的节目很好，演的像赵宝山，其实他是指本山大叔。”我没想到爷爷会去学校看节目，之后爷爷对我说了几句话：“节目要演好，还要学文章，今后把学习搞好，有文化，才会吃一碗松活饭。”

时至今日，有两件事总觉得对不住爷爷他老人家，一是我上中学的时候，爷爷无意惹我生气后，我将他送我的一块手表一气之下还给了他，他当时就坐在正房廊台上晒太阳，我还说了句很可气的话：“以后别给我东西了，我今后不会要你的东西，”或许那句话深深刺痛了爷爷的心，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任何表情，现在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懊悔惭愧好久。第二件事那就是没有陪他老人家去游玩麦积山，这是他几年前一直念叨的事，虽说麦积山离我们很近，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了却老人的心愿，这件事给我留下很大的遗憾，现在每次到麦积山下，抬头看着佛、菩萨，罪恶感油然而生。

爷爷是位老实人，是位善良的人，爷爷此世修行很高，是我辈望之不及的，爷爷去世时无任何痛苦呻吟之状，午后安睡升天。

爷爷走的那天早上，精神倍好，平时都躺着的他，那天竟然端坐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中午还点名要吃母亲做的臊子面，我喂他吃完饭时，心里美滋滋地想，爷爷终于缓过劲了！面对哥哥一家的辞行，爷爷叮嘱哥哥要将孩子带好，年幼无知的小侄女对他太爷爷说：“我太爷要去世了！”当时我还呵斥了侄女一顿，爷爷有午睡的习惯，谁想那次睡下后，再未睁开眼睛，当我抱着他摇啊喊啊，我痛苦的泪一个劲地流，奶奶不让我掉眼泪，说眼泪掉在爷爷身上会给他带来孽障，爷爷去世了，我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我只能痛心面对。

守灵整七日，孝服压我身。祖虽离我去，不忘掘井恩。念其一生苦，历经两动荡。少逢日寇狂，壮年入朝邦。弹雨枪林密，刀刺野心狼。抗战三年归，牧牛话农桑，恩泽四男子，仕儒农工当。子已安家业，孙又绕膝旁。晚年虽安度，病夺体衰亡。今逢三年祭，秋雨泪沱滂。

爷爷啊！您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三年里我们经历了许多的事故变迁，真想跟您诉说诉说。爷爷！从今年起春节、清明，我给您写的冥资封面，会将灵字变更为神，如果您天堂有知，请佑护我们这个家庭平平安安，保佑奶奶健康长寿。

多情的泪啊！慢些流，留下几滴，等上坟的时候好让我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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