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课的教室朝北。
窗子很高,没有多少光线进来。声音也变得很闷,仿佛杳渺的回声。下课时,沉重的铁门大开,外面的阳光扑进来,光和影在鱼贯而出的孩子们身上闪动,像大群的蝴蝶。如果是测试或者自习,铁门虚掩,一尺宽的光线斜刺里冲到讲台下,停在脚下一步远的地方。我喜欢在它身旁的黑暗里徘徊或者唏嘘,盯着它看,和它一起了无声息地陪伴着孩子们,心理觉得踏实极了。
我喜欢这尺许的阳光。但并不是因为害怕黑暗。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每天早晨,就会有这样的光线,穿过老屋的木窗格,洒在离我很近的窗台、炕沿、门槛下。贴窗的白纸映得鲜亮,那些窗花上的小人、小鱼、花朵、船只在这白色的大幕上鲜艳起来,活起来,动起来,连缀成曲折而断续的故事。母亲早在我醒来前下了地,父亲带着姐姐上了学。屋子外面上了锁,我一个人呆在炕上的柜子旁。手把住窗台,透过一块和我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玻璃片,我可以看见外面开花的杏树和很蓝的天空。有时候我也会哭,哭累了也会安静一会。这个时候,我喜欢看那些温暖的光线,它们陪着我,激发着我的想象,让我忘记了哭。直到房门突然被打开,强烈的光线里,父亲回来的身影投射到我的脸上。
后来,父亲也时常会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去他的学校。学校不远,但常常因为我的原因而迟到。冬天的早晨,天还没有透亮,我们刚出村口,就听见上课的铁钟声响得紧。父亲攥着我的手在前面,姐姐跟在后面,跑得满头是汗。父亲上课的时候,我也被带到教室里,通常被他的学生们拉到靠近火炉的位子上坐定。早晨的阳光总有一束离我很近,我的腿只够得着地,却触不到它。我按捺不住的时候,总会从他们的包围中挤出来,转身从长条凳上挪下来,蹲在火炉下,撩拨那柔软明亮的光柱,光线里燃烧的煤球升起一团团青白的烟,缭绕着在半空中舒展开,摇曳着散向四面。还有上课铃响,来不及拿走的馒头,靠在火烬上,浓烈的麦焦香在光线里蒸发。太靠近火炉,有人把我抱到教室后面。后面宽阔,但窗户破了玻璃,封上了,显得十分昏暗。我推开人的手,跑到讲台上面,父亲在高处的黑板上写写画画,我举着粉笔在黑板的下边沿也写着、画着、嘴里念叨着,黑板前两绺阳光一上一下在空气里飘扬。
再后来,当我终于可以独自上学的时候,父亲却离开了这所学校。
十多年前,当我调到这所学校任教时,父亲退休,离开了教学岗位。现在,我坐在办公室里,朝北的窗子很大,阳光转过远山,漫过大片的田野,拢住层层叠叠的农舍,爬上窗来,铺在脚下。我伫立在这明与暗、黑与白的边沿,任凭光线柔软的拂过面颊、滑过桌面、穿过水杯、拉向墙脚、移上高墙,渐渐伸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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