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乡宦张任民

●陈佚生

现在70岁左右的老柳州，只知乡宦张任民在1948年曾经和覃连芳上演过一出竞选“立法委员”的闹剧，鲜有人晓得他在新桂系崛起时期还是个“智囊”。

初出茅庐亦纯真

张任民（1890—1985年），柳州人。少时曾在柳州四大书馆之一的邓恢禹书馆就读，得接触和阅读陈天华的《猛回头》，邹容的《革命军》《警世钟》以及《民报》《复报》等宣传革命的刊物。1905年（光绪卅一年）柳州开办新学，张考入柳郡中学，时年16岁。此后张曾在桂林陆军小学、武昌陆军第三中学深造。武昌起义爆发，张随同学参加起义行动。1912年（民国元年）张随广西军北伐到达南京，袁世凯篡权后，张重回军校就读。

1913年，副总统黎元洪在大选后送一批军校学生到日本留学，张通过陆荣廷推荐得东渡日本。后来国内便爆发反袁的二次革命，留日学生奉命回国，张进入保定军校完成学业。1915年袁世凯称帝，反袁风声四起，1916年4月间，滇、黔、粤、桂各省在广东肇庆成立了讨袁总机关“军务院”。张毅然南下，得安排在参谋处服务。7月袁氏病亡，南北议和已成，军务院随即遣散，张得黎元洪大总统授以步兵少校军衔，到北京候差，后因张勋复辟之乱离开北京返回广西。

1918年春，孙中山在广东成立西南各省护法军政府，组成粤桂湘联军拟入湘作战。张经人推荐在总部任少校参谋随军出发。不久因母病逝返乡守孝居家有年。

1919年陆荣廷在南宁开办讲武学堂，张到学堂任中校战术教官兼一队队长职。后到陈炳焜的广西护军使指挥部充当中校参谋。粤桂战争爆发前夕，张受同学刘震寰影响背陈附粤，拥护孙中山。粤桂战争结果桂军大败，1922年初，被打散了的陆荣廷旧部组织自治军割地自雄，广西处于混乱之中，张只得逃居澳门。次年秋，同学李宗仁约张回桂援助反陆，得聘为“总参议”。

屡为定桂献良策

张在李部，凡有建议李无不十九采纳：如到桂平之初，在市面上看不到安民告示，张即向李建议速作安民之事。张认为以自治军名义收编友军拓张地盘，则名分不正，会招人非议，进言要师出有名以昭示百姓，发扬士气，建议取名“定桂军”为好。李认为此议妥当，于是，“定桂军”正式在桂平成立，之前的“自治军陆军第五旅”番号取消，此为张附李后的第一计。

1924年2月间，黄、白到浔与李商洽两军合作事宜，在清风楼会议，讨论选定行动目标及敌人，以达成统一广西。会上张任民详述了他的定桂主张：一、定桂、讨贼两军旗帜鲜明，责有专指。但定桂名义可以包含讨贼；讨贼之事未必即能定桂。莫如肃清大河（即浔江）一带匪军，进兵省会南宁，驱逐北方任命之省府及自治军，以取得政治地位负起全省领导责任，积极整理地方，扩充实力，再选定攻击目标，较为上策。二、陆、沈两部正在桂林相争不下，暂不向陆、沈攻击；南宁方面自治军不相统属，各自为谋，正是我发展良机。张的意见深得李、黄、白赞同，以后李、黄战备布置均按此执行。

沈鸿英自返桂后，在西北部地区扩大地盘，并暗中调兵自北而南进攻浔、梧。李、黄亦作迎敌准备。李、黄、白与张商讨兵力分配问题，李黄白认为梧州地位重要，不能有失，应增强兵力，采取攻势；桂平水多陆少，利于防御，可相机出击，不必留太多部队。张对此另有看法：估计攻浔部队必为沈之心腹悍将邓瑞徵、邓佑文。二邓所部武器精良，且忠于沈，如受挫败影响甚大，应从濛江方面调兵助守桂平。李纳张言并与黄白商妥，调吕焕炎团支援武宣，张随李抵武宣督战，与二邓激战整日未克。张献计乘夜骚扰邓部疲惫之兵，邓军不明真相，全线后撤。此役显出张在用兵作战方面亦有所长。

3月中，孙中山先生在北平逝世，云南唐继尧率部入桂，陆荣廷残部及自治军林俊廷等与客军勾结，希图东山再起。此时，对沈之战尚未结束．李闻变急与黄商讨应变大计，经商定由李、黄、白，分头对付各路劲敌；并在柳州设广西军务督办公署行营主任，由张任民以总参议名义就行营主任职，指挥当地攻防事宜。8月，滇军退出广西，李推黄负责省政，由张任民说服当时主特省务的张一气退出。经广州革命政府批准，黄绍竑为广西省长兼军务会办及陆军第二军军长。

张的系列表现，连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都当面称赞张任民说：“此次大局变化，前后的事，广西省府都是你一张牌，可算高明的了！”

入伙李黄寄此身

李宗仁比张任民小两岁，1916年在滇军中充当排长，第二年转到护国军林虎所部，随后在护法援湘时升任营长。1921年6月后粤军陈炯明部进抵玉林，李不能抗其锋，遂受编为桂边防军第三路司令。陈炯明在广东叛变，粤军退出广西，原属陆荣廷、谭浩明所部占地为王，所谓的“自治军”便一时蜂起，李也乘机自称自治军第二路司令，所有玉林邻近七县之军政、民政大权集于一身。张任民从李也在时。不久，黄绍竑带一支人马与李合并，大大壮大了李的实力，为新桂系的崛起打下了基础，也确定了李宗仁成为新桂系第一首脑人物的地位。

黄绍竑是李宗仁在陆军小学时的同学，后于张任民一期进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17年在陆荣廷所部马晓军模范营充任连副，援湘归来升任连长、代理营长。1922年马将部队交由黄绍竑代管，黄决定与李宗仁会合，成为李所部广西自治军第二路总司令辖下的第三支队司令，这是李、黄的初次结合。

正当群雄蜂起，八桂无主之时，一度移驻赣州的沈鸿英部窜回桂北，派出说客到各处收编自治军。先游说李宗仁，李不为所动；旋将目标转向黄绍竑。经李、黄秘密商定：由黄虚就沈，顺水推舟相机夺取沈占据的梧州。于是黄便接受沈的旅长委任，仍驻容县伺机行事。在投沈的同时黄派白崇禧到广州接洽，打算投奔孙中山。1923年中，白从广州带回孙中山任黄为广西讨贼军总指挥的命令，黄便请李宗仁支援攻下梧州。此后，黄便独树一帜，打下他成为新桂系形成初期的第二首脑的基础。

张任民受李宗仁之邀从澳门返桂，路经广州，与当时在广州的黄绍竑、白崇禧晤谈，两人殷切希望张返桂能左右李的行动，并与黄保持一致。张即时提出“先定桂局，再及世局”的主张，并表示：如李能完全接纳，即留玉林；如有不宜，即赴梧州加入黄部。黄、白欣然同意张的意见，张便回到桂平投靠李宗仁，正式入伙新桂系。

八年幕僚定一生

张任民当时以总参议名义参与筹谋定桂之事，军政粗定感到自己无实权，名目只在宾僚之间，无足轻重，且素知白崇禧为人高傲，彼既为幕僚长（总参谋长）自当避嫌离去。当时黄埔军校亟需用人，在黄埔军校任教的何应钦与张相熟，张便借口回家探亲拟到黄埔军校另谋出路。后经李黄挚意挽留，且把黄之叔父黄玉笙所任的南宁海关监督一职让与张——海关是当时南宁政府机关的第一肥缺——可见黄是不愿张离去。此时，广西军务督办公署尚未撤销，张的总参议名义仍保留。

1925年底，广西局势已经上了轨道，黄绍竑拟策动广东当局实现北伐大计，便和张任民计谋。张认为广西财力、军力及人事关系均难为粤方接受，最好办法是另拉一部分力量来策动广东当局，重新实践孙中山先生的北伐大计。张建议联络湖南唐生智，则广东不但解除威胁，且更增加声势，黄以张意见为然。经张策划，终于说动了自负甚高的唐生智与李、黄合作。

1926年2月底至3月初，广州国民政府为迁就李黄联唐关系，派员与桂、湘代表召开“梧州会议”，决定北伐大计，并将广西定桂、讨贼两军合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军，由李宗仁任军长、黄绍竑任党代表，白崇禧任参谋长。“梧州会议”显示了新桂系的实力，也扩大了影响，这与张任民从中撮合有很大关系。

此后，张也曾几度入粤参与军务，但时间不长，终于1928年回桂任南宁海关监督，也曾拟创办培养广西建设人才的“村治学院”。在此期间，曾当选为国民党第四届中央监察委员。1929年“武汉事变”后，蒋介石决心消灭桂系，命俞作柏取代李宗仁在广西势力，李黄被逼先后离桂，7月张亦被逼出走香港。

是年冬，俞作柏因反蒋被免去广西省主席职，黄便秘密回桂活动，不久，李、白亦返桂，广西又回归新桂系之掌握中。李、黄重新回桂，再整旧部，并响应北方冯（玉祥）阎（锡山）反蒋之战，组织“护党救国军”配合作战，结果失败。此后，张感到自身并无正式任命，只以幕僚身份参与桂系军政事务，而此时白已经成为新桂系第二号人物，白为人高傲自大，难与共事。且当时局势发展到蒋桂对抗地步，张产生厌战心理，决心离职不干。

不久，张在李宗仁劝说下，出任过广西桂林警备司令、广西绥靖公署参谋长；抗战期间调任第五战区中将军法执行总监兼任第五战区青年团副团长和教育长；抗战胜利后任广西省保安副司令，1948年为参加立法委员选举辞去这一职务。第二年跟随国民党败退台湾，得蒋介石任命为“国策顾问”，最终客死异乡。

在李、黄之间，张与黄的关系较密切，张在他撰写的《回忆录》中说：“余与季宽（黄绍竑字）关系其情形异常特殊，在处理军事问题上好似参谋长，在政治问题上又似高等顾问，在文电起稿上又似一个秘书长……我觉得季宽很好相处，他有些地方很自大，但他对我讲的话颇肯听从，从无当面反对驳斥的行为，尤其在文电上他从未批改，统统交我处理，往往表示同意。”因此，黄在解放后留在大陆，张不置一词；李自美国回大陆，张却诸多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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