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辉
七、借演戏阿丑诙谐悟主怕报复尚铭内部穿帮
话说汪直势倾中外,正直大臣敢怒不敢言。唯有一个小太监叫阿丑,善诙谐,语幽默,他经常给皇上演戏,借古喻今,并且常常击中要害。
阿丑一次在给皇帝演戏时说:“楚霸王有弟子兵六千。”听者不解——— 人所周知,楚霸王有八千弟子兵,为何要说六千呢?阿丑不慌不忙地说:“那两千人到保国公(即朱永)家修房子去了。”借以揭露汪直专权之下,军政混乱的局面。阿丑又扮作选拔官吏的大员,一人扮持簿者向他推荐道:“此人公道。”他却摇头说:“公道人任命不得。”继而又推荐另一人,说:“此人糊涂。”他便点头说:“糊涂人可以任命。”——— 讽刺汪直用事、导致吏治败坏。皇帝每每听到,微微一笑。
一天,阿丑又给成化皇帝演戏,他扮作醉人模样,踉跄登场谩骂。另一小太监扮作行人,对阿丑喝道:“某某长官来了。”阿丑不理,漫骂如故。小太监下场复出说:“皇上到了。”阿丑仍然爱理不理,谩骂如前。及第三次出报,悄悄在他耳边说道:“汪太监到了。”阿丑故作惊慌状,急急忙忙,赶快躲避。来人故意问道:“皇上你尚且不怕,难道怕汪太监吗?”阿丑连忙摇手道:“休要多嘴,我只晓得汪太监,不可轻惹呢。”成化皇帝听了此言,暗自点首。阿丑瞟眼一看,知皇帝已动心意。
次日,再次演剧,阿丑竟仿效汪直衣着打扮,手中持着两把大斧,挺胸而行。旁有伶人问道:“你持两斧做什么?”阿丑道:“是钺,不是斧。”人又问持钺何为?阿丑道:“这两钺非同小可,我自用兵以来,全靠这两钺呢。”那人又问钺为何名?阿丑笑道:“你真笨,连王越、陈钺,都不知道么?”成化皇帝闻言微笑,心中对汪直已是不满。
写到这里,我都想向阿丑老哥致敬了。
演完戏,皇帝便接到御史徐镛的奏折,弹劾汪直与王越、陈钺,结为腹心,互为表里,“兵连西北,民困东南,天下之下,但知有西厂,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下”。
皇帝阅罢,毕竟是本性懦弱,还在踌躇,不忍下手。不料这时宫中发生了一件事,促使皇帝转变了态度。
有个盗贼胆大包天,竟越过皇城,到皇宫内院偷东西,皇帝急命追查。东厂的校尉确是身手不凡,果真抓获了盗贼。有个太监叫尚铭,也是揽功心切,竟没有将此事汇报汪直,便直接向成化皇帝报告——— 越级上报,犯了官场戒规,何况是太监私规?果然,皇帝听了非常高兴,厚赏了尚铭。汪直后来听到这件事,心里却非常生气,不满地说:“尚铭是我手下,怎能背着我独自擅功?”便想借机整治尚铭来出气——— 得罪了老爷子,有好看的了,你尚铭走着瞧吧。
有句话说得真是一点不错,叫“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这尚铭当然深知汪直整人手段厉害,十分害怕,便先下手为强,暗地里把汪直大兴冤狱、陷害忠良、欺君罔上及与王越等勾结不法之事,统统揭发。“堡垒”就这样从内部攻破了——— 自己人揭发自己人,当然说得更是有根有据。成化皇帝这才下定决心,把汪直、王越迁谪。礼部侍郎万安、太常寺丞李孜省等,本来就想揽权,也深恨汪直,摸准皇帝的心思,先后弹劾汪直的专横,要求罢去西厂。
于是,成化十八年三月,皇帝终于下决心,复罢西厂,把汪直的奉御官革去,调往南京为御马监。
这南京的总兵是许宁,素来与汪直不合,冤家碰上了对头,于是,事事与汪直作对。汪直在对头许宁管辖的地方,既失宠于皇上,又失去了帮手,因此,更加势单力薄。
过去,汪直风光时,官员拍马屁唯恐不及,很多地方官索性事先预备好全副迎接之物,日夜相待,以防万一。汪直一旦失宠,被贬南京,所过之处,地方官员躲避唯恐不及。一次,汪直因没人供应饮食,独卧公馆,只有孤灯一只,形如鬼影,非常凄凉。恰遇知州裴泰,过去他也招待过汪直,算是老熟人。汪直大喜,求给点食物,可怜兮兮地说:“我已不能与前比了。这次南行,上意未可测。明早就要行路,能得一马夫足矣。”昔日对汪直毕恭毕敬,此刻汪直虽然只求一马夫,并暗示将来前途“未可测”,但裴泰再无心理他,只是拱手而立。
汪直恶事做绝,这也算是官场对他的报应。
到了成化十九年,御史徐镛再次弹劾汪直,汪直终于被罢官,威宁伯王越削去爵位,兵部尚书陈钺、工部尚书戴缙等,靠歪门邪道上来的,统统削职为民,韦瑛充军。韦瑛在充军中还想邀功,查出真相被杀,天下人心大快。那个告密有功的尚铭,仍留在东厂,却卖官鬻爵,最后被人揭发,充军南京。抄没尚铭的家产时,史载用车载送内府,数日不绝。
成化皇帝又起用兵部尚书项忠官复原职,召还马文升为左副都御史。
成化皇帝对汪直等太监,先是依赖,一旦醒悟,却弃之如敝屣,史家称赞之。
汪直一事平,另一事又起。由于皇帝信佛信道,又好方术,致使僧道妖人充斥京师,而其中以李孜省最为著名。
李孜省,江西南昌人,原以布政司吏待选京官。由于贪赃枉法被人告发,巡按御史杨守随要抓他,他却跑到京师躲了起来,听说皇帝好方术,便投其所好,寻人学得五雷法,又用钱厚结太监梁芳、钱义,以符——— 也就是符咒或护身符之类,进献皇帝,得授太常寺丞,负责郊庙百神的祭祀。不久,杨守随向成化皇帝检举了李孜省的罪恶,皇帝就把他改任上林苑监,继而提拔他为礼部侍郎。让这个贪官去掌管考核官员的道德、政绩的部门,真是天大的笑话。后来此人又被提为左通政。于是,一些正直的大臣,多被遣斥。
又有江夏的一个妖和尚叫继晓,与梁芳相识,自言精通房中术。恰好成化皇帝春秋正高,自嫌精神未足,床上功夫不足对付嫔妃,连万妃也常有意见。梁芳把继晓荐入,令他指导皇帝,并广采春药,进奉御用。皇帝如法服用,效果果真不同,心满意足之余,封继晓为国师。继晓的母亲本娼家女,丧夫有年,免不了有些暧昧事,继晓却极力陈述母亲的节操高尚,皇帝有旨予以旌扬,并说不必勘核他母亲的身世。继晓又以为皇帝祈福为名,在西市建大永昌寺,逼数百居民迁移,花费数十万银子不算,但见有姿色的妇女,往往强留入寺,弄得京城怨声载道。
一班大臣见皇上宠幸继晓,喜好佛事,已鬼迷心窍,大家对此只作视而不见,缄口不言。只有刑部员外郎林俊,按捺不住愤怒,上疏论斩继晓和梁芳。疏中说,今年以来,灾异重叠,京师地震,陵寝动摇,日月继蚀,陕西、山西、河南等省人民流离失所,老百姓流泪盼救济“而僧继晓,以妖言荧惑圣听,遂竭有用之财,供无益之费,工役不息,人怨日兴,臣谓当斩继晓以谢天下。然纵继晓之恶者,梁芳也。芳倾覆阴狠,引用邪佞,排斥忠良,数年之间,假名乾没,祖宗百年之府藏殆尽。所在骚扰,汪直莫能过”。
这林俊又把官场的通病说了个透彻:今天朝臣个个痛心饥民之死,人人想吃梁芳和继晓的肉,但都不敢说,就是因为“所惜者,官;所畏者,死。臣何忍畏罪不敢言,以误陛下!”
这个不惜官、不怕死、敢讲真话的人,把疏稿一上,成化皇帝阅罢大怒,立即将林俊下狱,拷问是谁主使。有个都督府叫张黻,对林俊很是同情,也是一个不怕丢官、不怕死的人,上书救解。成化皇帝恨他多事,也将他投进狱中。
司礼太监怀恩,颇怀忠义,见到皇帝是非不辨,黑白不分,便面见皇帝,据理力争,认为自古以来,从来没有“杀谏官而天下大治”的,请释放二人。皇帝盛怒未息,大骂怀恩:“你想帮林俊来骂我?”气极之下,顺手抄起桌上一个端砚,向怀恩砸去。怀恩把头一偏,幸未击中,连忙免冠伏地,号哭不止,说:“臣不能再侍奉陛下了!”结果,被皇帝赶了出去。怀恩走到东华门,心中还是记挂着忠臣,又派人警告掌管司法的锦衣卫镇抚司太监说:“你们为了讨好梁芳,陷害林俊,林俊死,看你们能独生么?”
成化皇帝没想到的是,处理了林俊、张黻,骂走怀恩,在如此高压之下,竟还有人为林俊求情。这人就是南京兵部尚书王恕。
这王恕见林、张二人因上疏斥责梁芳、继晓竟遭贬斥,居然不畏风险,继续冒死上疏,道理说得很明白:“天地只一坛,祖宗只一庙,而佛至千余寺。一寺立而移民居且数百家,费内帑且数十万。人皆知此事之非而不言,独林俊言之;人皆知林俊之是而不言,独张黻言之;今悉置之于法,人皆以言为讳。设再有奸邪误国,陛下何由知之?”意思是你皇帝把这些人整治了,将来还有谁来给你讲真话。
此疏一上,皇帝想是怕犯众怒,留中不报,算是不了了之。
当初,林、张二人下狱,怀恩曾力劝兵部尚书余子俊相救。余子俊惜官怕死,推辞不敢。怀恩见南京兵部尚书王恕勇于直谏,不禁称赞道:“天下忠义,此人而已。”怀恩被皇帝赶出后,便称病不起。直到成化皇帝渐渐消了气,想起怀恩往日的好处,派御医为他看病。他趁机又上言劝谏,皇帝才听得进去。林、张二人虽免死出狱,却被贬官到云南苦蛮之地。赶走林、张,皇帝的耳边是清静了些,但令他更痛苦的事情马上就要到来。
话说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春天,成化皇帝在外祭天,突然天降大雾,人皆惊讶。第二天皇帝还未还宫,就有内宫太监来报,说“万娘娘中痰猝亡了”。
原来,已经五十八岁的万氏挟恨在胸,本来就酿成肝疾,心躁气盛,喜怒无常。这次有一个宫女偶然触怒她,她便大发其火,怒气冲冲地杖责她。由于身体过于肥胖,心脏不堪负荷,气血冲顶,一气而死,看来是脑溢血,结束了她专横的一生。当然,也有书说她惧怕太子将来即位报复她,“疑惧自杀”;还有书说是她积怨太多,宫人、太监不满她的暴虐,“左右缢之”。不过,依笔者看来,万氏从一个普通宫女,到专宠一身,依她的个性,她不会自杀;且她在成化皇帝心中的地位,终身不衰,恐无先例,太监、宫女怕也不敢动她一根毫毛。估计还是气死可信。
成化皇帝闻得死讯,肝肠寸断,匆匆赶回宫里,但见红颜已萎,残蜕仅存,不禁涕泪满面,饮食不思。于是,一切按皇后之例,停朝七日,还谥她为“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下葬天寿山。不过天谴报应,万妃葬后,墓却被人盗挖,尸骨一片狼藉,唯留围墙、门楼、石碑而已。这是后话。
万氏死后,成化皇帝常常独自发呆,说“万氏已去,吾安能久矣”,终日郁郁不欢,实在是历代皇帝当中的一个大情种。加上他终生追求长生不老,不断地吞服丹药,日夜与宫妃行欢,早已把身子掏得虚弱。过了几月,皇帝四十岁生日刚过,便一命呜呼,终年四十一岁,庙号宪宗。
太子朱樘登位之后,以次年为弘治元年。登基仪式完毕,一方面打理政事,处理成化朝遗留下来的一堆乱麻,一方面开始在广西寻找母亲纪淑妃的娘家人,其结果却是不但没有找到纪家的亲人,还多次受骗上当。
(未完待续)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文新军通讯员张东战刘文平)“没进去之前觉得部队很神秘,看了之后觉得很伟大。通过参观,让我激情澎湃,热血四溢,也更想去部队了!”在参加完象山区人武部组织的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