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夜来电

□张蔷薇

要问我现在最害怕的是什么，不用想，我就可以告诉你——— 自从有了手机后，我最害怕的就是深夜响起的电话铃声。可是答完以后，我又忍不住有些疑惑，因为我感觉自己真正害怕的好像并不是“午夜凶铃”，我更像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错过某个深夜来电。

我的第一部手机是单位配发的。那时我还在医院急诊科工作，科室规定大家的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从那时起，每晚睡觉前，我都会有几个规定动作要完成：先是检查手机有无自动关机，再是查看铃声设置有无异常，时不时地我还会调高音量。偶尔午夜梦醒，我也忘不了第一时间查看有无未接来电。刚开始，我的这些行为让家人十分不解，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体谅了我的苦处。其实我是担心自己万一睡沉后，错过了某个不期而至的电话。那时夜间响起的还真都是重要电话，有危重病人需要紧急会诊，有大批伤员需要人力支援，有重要事情需要马上协调等等，可以说几乎每个电话都关乎救死扶伤的重任。

调到医学院做老师后，我其实只当过一届班主任。当时学校有辅导员老师24小时参与学生管理，学生们也特别体谅我睡眠质量差，晚上下课后，就很少还会有人打电话给我。可我依然习惯手机24小时开着。因为每个夜间电话响起，都是学生出了意外情况。有次一位女生在凌晨两点哭着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的眼睛被开水烫伤了。说实话，我至今还有些迷惑：那位刚刚离开父母的大学生倒开水时是怎么烫到自己眼睛的？后来还有学生夜间打过我电话，是因为同学之间吵架后，有人甩门而去半夜未归。对于我来说，学生打来的每个电话都等同于医院的120来电。

不做急诊科医生也不当班主任以后，我还是害怕深夜响起的电话铃声。因为我和爱人双方父母都渐渐老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偶尔还会有紧急情况发生。此时我已经很习惯定期打电话问候两家老人的健康情况，但深夜电话还是会时不时响起：公公急性尿潴留了、婆婆血压高了、父亲心脏不舒服了、母亲关节痛了等等。

每次听到深夜电话铃声，我总是像弹簧般从床上跳起，完全没有突然被吵醒时的懵懂感觉。相反，每次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爱人不止一次对我说：“既然你这么害怕深夜来电，那你睡觉关机就是了。你偶尔失联一次，天不会塌了，地球也照样能转得很好。”

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可是我还是不敢关机。我关掉的真的只是手机吗？关掉手机，我总觉得同时关掉的还有我的责任和担当。所以越害怕电话响起，我就越不敢夜间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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