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火笑

我见过多种笑声——例如美丽姑娘害羞的笑、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老人慈祥和蔼的笑、自己对着镜子的笑——这些笑声都是来源于人，我喜欢它们，亦就是我喜欢人的笑；相比人的笑，还有一种笑更让我喜欢那就是火笑——人的笑声里包含太多的东西——譬如虚伪、取笑、奉承、恭维……而火的笑永远是那么纯真且充满热情。

我与火是有缘的。那是我童年时的一个冬天，父亲给我架起一盆火就去喂猪，等他喂完猪回来，我的右脸早整半的落在火盆里，母亲带我去治疗，那是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没有什么去疤药，我的脸上从那一刻就烙下了一个火疤。从那以后一直到十六岁我都怕火，冬天一堆人围在火堆旁边烤火，我则是多穿些衣服坐得老远。

又是很冷的冬天，外面的空气像冻结了一般，冷的人直发慌。母亲架起了火，几个姑娘围在火边烤火，看着电影《黄飞鸿》有说有笑。其中一个叫“美丽”的姑娘忽然一声惊叫说：“看，火笑了，火笑了”。美丽是姐姐伴中长得最漂亮的，我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即使不说话我也高兴。我一听火笑了，而且是出自她的口中，我赶忙跑过去，蹲在她身边，我呆呆的看着火笑，那热情的笑声带给了我温暖，如美丽的笑容，唤起了我血液里的激情。母亲说：“火笑了，那就是我家要有远客到来了。”过了三天，果然从前和父亲称兄弟但十七八年没见的依叔来了我家，还带着他的女儿，那一晚和父亲喝酒聊天一直到深夜，这让我对火笑有了一种新的感情。从那以后我就逐渐不怕火了，反倒爱起它来。那次火笑的时间很短，而且我只看见最后的那一小瞬间，一点不过瘾，为了看火笑，只要母亲一煮饭，我就跑到灶那里去等着，可是过了几十天我也没看见火笑。母亲说：“真是个傻孩子，为一点火笑，那么痴迷，幸好你不是火命。”我说：“为何我不是火命就好。”母亲笑笑说：“物极必反。”我摇摇头表示不懂。我不知道火笑是个什么缘故？但是我知道要看见火笑是得需要缘分的，有些人很多年或者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次火笑，对于等着看火笑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小道理——很多事情不必过于强求，任其自然发展，顺天命才能知天命。

机会还是来了，这可能是上天对我心中所望的恩赐，也是一种出于必然的垂帘。二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我与老母亲在屋里同样是烤火看电影。火升起不久后，随着身体慢慢的暖和起来，扑哧一声，火抖动起来，分成几段像是倒影在水中随着水抖动的芦苇，声音则像极了皇上翻开奏折时所发出的声响——“噗噗，刷……”接着则像个活蹦乱跳的野孩子，大幅度的抖动，把火焰从东边天带到西边天。安定几秒后，则跳起舞来，身腰极细极柔和像一个舞动的精灵，声音则“嘶嘶……嘶嘶嘶嘶……”很有节奏美。最后猛然一震，一伸，然后平静，落成直直燃烧的火焰，如人死前挣扎的样子，那火红的脸却让你感觉到激情与温暖四射，更像是一个刚起床的农村姑娘。火笑停止后，我的全身柔和起来，软软的，很想跳一支舞。当时我觉得我的身体状态，可以跳出杨丽萍的《雀之灵》。我眼睛盯着火直发呆，母亲又说：“明天，要有客人来了。”我默默的想谁会来呢？这几年来，身边的好友越来越少，有的出事故死了；有的嫁到他乡了；有的读书走到了外地几年也不回。朋友，都陌生了？还有谁不陌生呢？

第二天晚饭后，果然有人来我家了。进屋一看，居然是那个我一直以来最心仪的姑娘“美丽”。之前我一直以为她依旧像朵花那么漂亮，如亭亭玉立的荷花让我爱怜。只是一切和我以为中的不大相同，让我从热情兴奋中走向了忧郁中。

“来来……坐。”母亲说道，然后接过美丽身上的小孩。“几岁了？”我问。“一岁半。”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你考上大学那一年……底。”“他对你还好吧？”

“好，他是我自个选择的。”

“你倒是没变，这些年还是那么年轻，像个孩子。”

“你才没变呢，当妈了一点都没变，腰还是那么细，脸蛋还是像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我说。

“还有好久没见了，你还是那么开朗，健谈。”我接着又说。“我嫁到其他县了，那里有个大湖泊。不开朗些怎么活？我没读过大学，不用像你想太多深奥的东西，活着嘛，快乐知足就行。”

大湖泊我知道是哪了，所以没问。“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生活，和你还有我姐在一起，读小学上初中；爬白诗岩，摘老白花；上三窗户，看石洞……”

“那时候是很好，我也很怀念。”

接着我们的声音低沉了，电视的声音和火的声音大了起来；我的心哽咽起来。

火笑让我心暖和热起来，可是我喜欢的人嫁人了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失魂落魄起来，不想那么难过，可是泪水在她走后却还是落了下来。我知道我不能长久的把她留在我身边，就像我无法留住那青春美丽的火笑。她走后，想起过去的日子，我一个人在被子里静静的呜咽了很久。

……

这些年来，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总是笑着过，那笑脸跟火笑的样子一模一样，充满用之不竭，使之不尽的激情。现在我仍旧是一个人，我告诉自己不能对生活失去热情，要永远有着火一样的激情，向着通往梦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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