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 鲍文忠
“这房子到底会不会拆迁,你总知道些消息吧?”岳丈又一次来电话问道。
修建高铁的初步规划早就出来了,只是在评审、上报、审批的过程中,黄山北站就建在岳丈他们村上。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也在村子里风传。国家要建设的交通大项目没人能阻挡得了,况建设高铁,大家还是很欢迎的。只是拆迁到哪家,哪家就要考虑新的去处。岳丈的家里已有好几拨人去测量、登记了,虽然他也想把祖宗的产业保留下来,可在那样大背景下的拆迁,他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他就是想早些知道情况,早做打算。
岳丈家是一所清代末的民居,有100多年历史,是一个两房相连的住宅,正房是前后两进,上下两层,拥有两个天井,门庭是黟县青石所建,小有气派。侧屋也是一前一后两进,前进两层,后进是顺地势而建的厨房,前后都有天井,后进的天井下还有一处家中水埠,与外面相连,用于淘米洗菜浣衣。
这样的建筑在徽州大地上比比皆是,而像岳丈家这样的房子还属于比较简陋的,因为到了清末,清廷衰败,徽商已走向了没落,建筑也很难如同明代那么精巧,如同清盛时期那么有气势。即使是这样,那座建筑也是十分典型的徽派古民居,布局规划、细节设计、建筑风格、风水文脉,等等,都来自于徽州传统理念,伦理、道德、文化、生活元素无一不全,融入其中。
早年在天津打拼的连襟一家多次打电话询问。小姨子从出生一直到16岁时都居住于此,那座房子、那些村中街道、那里的校园、那里的田园,就成了她的乡愁。
“我们今年回家过年。”她在电话中说道。“不会回来时房子都没了吧?”她又不无担心地问。因为这些年的拆迁是很神速的,今天决定的事情,明早那儿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第二年,听说房子还没有拆迁,他们便临时决定再回家过年。她总想把这房子看个够,让它深深印入脑海之中。说不定她转身回天津时,这座房子就再也不见了,那时的心里定会空落落的,乡愁就如同浮萍一样永远那么漂着。
拆迁到底还是开始了。只不过,由于国家政策的限制、当地经济发展的限制,或许也是政府充分考虑了民众的意愿,规划作了调整。黄山北站所在地建设占有村中三分之一左右,除了这部分建筑以外,原规划中近10平方公里的征地、拆迁规模大幅度缩小,拆迁下来的古民居被复建到潜口民宅等徽州明清民居博物馆或迁建于古村落中。岳丈家的房子不在拆迁范围中,得以保留,而且距离高铁车站仅几步之遥,他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一切皆如人所愿。
黄山北站年底就要落成,高铁今年七月一日就要正式通车了。
这些日子,一列一列的动车穿过古城、古村,进行测试,给村子里的人带来了一抹新奇。他们心中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们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游子的心更近了,乡愁不再是那一缕不尽的思念,而是可以经常让人触摸的实在。
高铁带来的变化其实早已在村里人的生活中。岳丈就是一个高铁的建设者,虽然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但在高铁的建设工地上干了有三个年头。他早已不再为老宅是否拆迁而忧虑了。高铁建设成了他的新话题,总也说不完,新的规划、工程进度,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感,为高铁建设,也为自己是高铁建设者;他的话语中满是欣慰,为儿女们回家建设了一条快速路。
岳丈家的那个小村,可能几年之内就成为这座城市的中心,但村里的人还没准备好去迎接城市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城市生活新鲜、富裕,要啥有啥,很方便。但其实又是不方便的。老宅门随时都是打开的,走家串户,你家有什么喜事,他家吃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是素面示人。城里生活可没这么不讲究。最关键的是城里生活什么都得花钱,而他们原本没钱也能过一年。
而这些都没有影响他们热爱生活的心情,他们带着万分的热情去迎接这种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城市生活,不管是即将搬上楼房的,还是依然居住在古宅中的村民,他们的脸庞就如同葵花一般,无时无刻不充满了阳光。
我又想起一位老者十年前给我写的一封信。他是徽州人,现在应该八十多岁了,居于黑龙江。十几岁时外出,故乡便深深地埋在他心底,不曾在人前翻起过,只在夜里慢慢地咀嚼。他说家乡没有什么亲人了,再也回不来了,他总觉得心有不甘。
那年他看到《徽州》的纪录片,每一个画面都不曾落下。每天播出时,他就老泪纵横,每次只能在梦里、在回忆中见到的家乡,已经六十年没有见过的家乡,与他心里的那个一样——他说他心安了。
徽乡 盛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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