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行情火爆,证券交易所内人满为患
2014年11月2日,星期天。这天下午,浙江宁波江北区环城北路上甬江街道三水湾小区的张益涛正在家中睡觉,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一个陌生而柔美的女声开口道:“你好,张先生。”“又是推销电话。”张益涛嘟哝一声,正准备挂电话,这时,电话那头说:“中国股市是机构与机构的博弈……”这句话吸引了张益涛,他认真听了起来。
今年52岁的张益涛下过海、下过岗,在一家国企做过中层。2014年下半年,中国股市行情渐暖,张益涛也按捺不住,去证券公司开了户。但进去后,他才发现股市里的钱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好赚。几个月过去,他收益甚微。眼看周围不少人赚了大钱,张益涛很焦虑。
这个电话对于张益涛不亚于雪中送炭,他听得很认真。很快,他听懂了,这是一个名叫上海锦江的金融公司,对方自称手里握有内幕,可以向股民准确推荐金股。那天,女“股神”告诉张益涛两只股票,张益涛认真地将代码记在了本子上。周一开市,张益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那两只股票各买了一千股。没想到,几个星期后,两个股票涨势都不错。张益涛非常开心。
眼看赚了钱,张益涛对那个女“股神”十分膜拜,他主动联系对方,希望她再推荐几只股票。这一次,那个女“股神”说:“你不如加入我们,成为会员吧!我们是上海顶级的金融会所,拥有优质的专家,只要入会,我们每天都会有推荐给你,每周都要召开视频会议,为下周股市布局。”
女“股神”的一番话,让张益涛仿佛看到了钞票在眼前飞舞,他当即同意加入。女“股神”温柔地说:“入会费13800元,为防止资源泄密,还要交20000元保密金。要知道,这些金股都是股神们研究了一个多月的成果啊。你不要觉得这三万多元入会费太贵,放心,我们有协议的,我们推荐的股票赚的钱,一定会多于你的入会费。否则,我们会将入会费全额退还。”
话说到这个份上,让张益涛放心了,他当天下午就将38000元钱打到女“股神”指定的银行账户上,并签了一份电子协议。
入会后,张益涛确实赚了一些钱,也拿住了一些好股票。但当年12月,张益涛持有的三只股票却一路走绿。眼看着所有利润都要跌没了,他很着急,急忙联系女“股神”,对方在电话里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股票涨跌是很正常的事呀,忍得住大跌,才能迎来大赚。守股如守寡,要耐得住!”张益涛听完,心情舒缓了很多,决心继续守候。
可忍痛守了一周后,这两只股票已经跌破了60日均线。张益涛焦急联系女“股神”,对方让他赶快低价补仓,降低成本。张益涛立刻照办。可是,股市无法捉摸,又过了两周,这两只股票还是一路走绿。
2015年1月的一天,张益涛实在按捺不住了,他给女“股神”打电话,却发现这个手机号码停机了。他又去网上联系对方,发现自己已被她拉黑,并被从股票群里踢出来了。
“金融沙龙”
原是个黑作坊
想着前前后后交进去的5万元各种费用,还有这些天在股市里赔的10来万,张益涛再也无法淡定了。2015年1月底,他到了宁波江北区派出所报了警。江北警方立刻展开调查,发现像张益涛这样上当受骗的人不止一个,而那个所谓的金融沙龙,其实是一家私募机构。
2015年4月中旬,经过两个多月刑侦摸排工作,警方基本摸清了这家设在上海的私募金融机构的“家底”。4月20日下午5点多,宁波江北警方出动100多名警察,来到位于上海东部区域的浦东新区郊外,冲进一栋商务公馆,现场查获数百万元现金,查获作案电脑12台,涉案银行卡37张,内有存款2660万,另有30多台电话机和数十本由公司专门为话务员准备的“股民语录和心得体会”,并将81名涉案人员全部抓获。
案情水落石出,原来,这个所谓汇集了“全国股神”的金融沙龙,只是郝慧琳和邢琼两个女人联手开设的没有工商登记的黑作坊。就是这样一个极其不正规的黑作坊,却在短短一年中,骗了两千多人入会,涉案金额高达5000多万元,行骗9000多次。
郝慧琳,1981年9月出生,安徽蚌埠人,高中没毕业便辍学到深圳打工。因为口才和长相都不错,她被老乡推荐到一个股票推荐机构做“话务员”。在这里,她遇到了比她小3岁的邢琼,两人很快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后来,她还将邢琼介绍给了自己的弟弟,成了她的弟媳妇。
2001年秋天,郝慧琳和邢琼从公司辞职,先后去了两家股票推荐机构工作,渐渐地,她们搞懂了这种“私募公司”的运作流程以及骗钱的全部流程。在此期间,两人还一起在上海普陀区和闵行区等地摆过一段时间的水果摊,去大中小饭店打过工,还多次去书店翻看各类股票和金融类书籍,郝慧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能更多地接触社会各个层面的人,吸取各种知识,好为日后她们所用。
2013年春,郝慧琳和邢琼办起了私募公司,并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字:上海锦江国际金融公司,并在上海浦东新区租了一层写字楼。到2015年2月底,这间根本没有注册的公司招了81个员工,员工月平均工资15000元,人员均为大中专生。
这81名员工多数都是口齿伶俐的女性。郝慧琳和邢琼把她们分成了6个组,每组10人,每组一个组长。她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从证券公司私下买来的新开户名单,给这些新股民们狂打电话,推介“金股”和所谓的“股神”。而“组长”则充当“股神”的角色,向新入会股民们分析大盘,预测股票走势,郝慧琳和邢琼则扮演“教授级金融专家”,在每次视频沙龙活动时,给会员讲金融知识。
郝慧琳被抓后,向警方交代:“其实公司里的员工基本都对股票一窍不通,我们都给每位话务员准备了‘标准答案\’小手册,里面写有各种各样股民可能会提到的问题,以及相应的‘标准答案\’。话务员只需熟读小册子,便可上岗。”她说,自己虽然读过一些股票方面的书,但仍是个门外人。
“股神”法则:
赚了没说错 亏了再补仓
据郝慧琳交代,她们的行骗手段,主要就是看着股市风向走,“比如现在是牛市,推荐十只股票,有八个都会涨。因此,股民特别相信我们,会立刻打款入会。”一旦她们发现股民开始怀疑她们,她们也不急不忙,第一步采取拖延战术,只要能够一直和客户保持联系,客户一般不会觉得是骗局,也不会报警。
郝慧琳坦言,宁波的张益涛之所以会去报警,完全是因为“话务员”害怕应付他了,自己武断地将他拉黑,“没采取我们所教导的‘话务员要永远记住一条,要学会和客户迂回,要拖死对方才是硬道理\’的法则,这才导致张先生去报警了。‘无论客户多么烦,我不能烦,无论客户多么急,我不能急,只要电话在,他就不会怀疑你,股市风险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这个话务员,被我们给开除了。”
为了让话务员提高“业务水平”,郝慧琳和邢琼专门为一线话务员编写和摘录了一大批“话务员经典语录和心得体会”。这些经典里面,属“执行48字真经”最为显眼。“真经”里的“8字方针是:认真第一、聪明第二”;“16字原则”是:结果提前,自我退后;锁定目标,专注反复”。他们的“执行24字战略”是:决心第一,成败第二,速度第一,完美第二;结果第一,理由第二。
上海受害者费先生说,对方称,带你做股票,三五天能赚5~15个点,结果他做了两个月,最后赔了二十个点,割肉。那些话务员每月工资最少上万元,多的每月六七万不等,很多人开起了路虎和奔驰。
这家私募公司结构大致分为4层:经理,负责公司的整体运作;财务,负责审核员工的业务量,确保每笔汇款准时到账,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郝慧琳的安徽亲戚。接下来就是组长,组长是双重身份,对内管理话务员,对外扮演“专业操盘手”、“老师”的角色,给股民分析大盘,推荐股票。而话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潜在客户狂打电话。
受害者们很难相信,这些话务员和“老师”平时在电话里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他们在电话里跟受害者侃侃而谈时,面前都放着一个本子,里面写着各类“对话神器”,比如,对方“怀疑公司的真实性”、“不敢下单购买”、“万一亏本了”等,该如何应对,这些都有“标准答案”,这在他们内部被称为“话术”。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公司从上到下,所有人对股市都一窍不通,甚至连大盘都看不懂。即便是郝慧琳,也坦言自己从不炒股,所谓“推荐”,都是随便说说的。她说,这就像贩毒的人,自己大多不吸毒。
郝慧琳还说,其实公司有新人来上班,干个两三天就会明白他们干的是骗人的活,为何会泥足深陷?说白了,给他们的钱不少。警察在一份手抄的“话术”末尾,发现组长给话务员做了这样的批示:“你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加油,看好你。”
目前,该案64名涉案人员已被宁波警方采取强制措施,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
针对本案,笔者采访了著名律师吴建胜,吴律师认为,此案是在大牛市的环境下产生的新型诈骗案。过去,犯罪嫌疑人一般通过代炒股的方式骗取受害人钱财。而郝慧琳的公司,打着金融沙龙的名头,定期向大家推荐金股,并签了所谓的“全额退会费的协议”,让很多受害人对此深信不疑。
警方希望通过本案,提醒股民朋友:股市千变万化,即便是金融专家,也无法保证股票只赚不赔。因此,不要轻信不明身份“股神”的有偿指导,发财美梦的背后,很可能就是陷阱!
□刘 悦
核心提示
股市进入牛市,大量门外汉涌入。浙江人张益涛就是其中之一。他从未炒过股,不知如何下手。这时,一个电话及时雨般地来了。对方邀他入会,为他介绍“金股”。发财心切的张先生在交了几万块会费后,跟着“股神”炒起股来。哪知,噩梦从此开始。当他持有的股票连日下跌后,他再联系“股神”,对方已人间蒸发,于是,张先生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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