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末节之间 寄寓境界与情怀 ——长篇小说《雪祭唐古拉》读后

□张宗政

地图上能找见唐古拉，却找不见奇土，若你读过作家陈立基先生的长篇小说《雪祭唐古拉》，你就认识了奇土，记住了奇土，爱上了奇土。奇土与唐古拉同在，与各拉丹东同在，与长江源同在，与创造它的作家同在。《雪祭唐古拉》的题记说：“在神奇的藏北，有这样一个传说：你的身心与天接近一步，你的灵魂就会净化一步，最纯的人通体透明。”由此或可以说，奇土人通体透明，作家通体透明，你读了《雪祭唐古拉》也将会是通体透明。

《雪祭唐古拉》是作家苦心经营的佳作，语言准确，行文流畅，细节丰满，情味浓郁，读来更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章节。如“穿越苍茫”，以钟自力、韩若兰的旅途为经，写雪域高原的雄伟气象；“天上人间”写韩若兰在生命禁区里如何融入矿工们别样的日常生活；钟自力遭遇雷击后许多章节写他灵光一闪的幻觉，特别有魔幻诗意的艺术魅力；此外，以拣天鹅蛋为发端展开仓央卓玛以及天鹅遭遇的章节，以卓玛同井下工人的性事展开的章节，以冯仲达想升迁从而整人又从井难翻悟的章节，以美女韩若兰为中心展开与钟自力、恩珠、童功野甚至与门巴熊等情爱纠葛的章节：都甘饴可咀，掩卷而不能忘。又特别是仓央卓玛救钟自力一段，卓玛与郑由仁偷情一段，童功野遭遇野牛喊出“我爱你”一段，蓝闯报复钟自力一段，更能让你拍案，有如金圣叹读美文所说的那个“不亦快哉！”

说到审美，文学艺术类作品的审美有四个层面，即功利、真理、善恶、美丑。《雪祭唐古拉》着笔于利害众生的日常生活，写他们不贪不贿，不妄不佞，趋利避害，小心做人，虽没有宏伟抱负，想要占尽风流，抗争于自由独立，但也力求改变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样，因而小说纠结于小人物的患得患失，写得入情入理，活泼生动，亦可谓人情小说有独到风韵的佳作。不过，小说在真、善、美这后三个层面的追求上，似未深究，然在“率性之为道”（《中庸》语）的率真率性的人情铺叙上亦注重蕴涵，甚可玩味。

说来写长篇小说是真不容易的，陈先生宵旰劬劳、焚膏继晷，终究写出来这样有广度、深度的佳作，更不容易。曹丕在他的《典论·论文》里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于此可见文章之可贵，文人之可贵。我们这里谈小说，谈陈先生的呕心沥血之作，更可见陈先生之可贵，陈先生《雪祭唐古拉》之可贵，陈先生创造奇土之可贵。小说小看之谓小，大看之谓大，小于街巷闾里、细微末节之间寄寓境界与情怀，大于经天纬地处表现你的审美以及你的道心。惜乎小说写来写去就写老了，“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可我们陈先生仍是矢志不移，“贱尺璧而重寸阴”，想来也是求其不枉一世，以至“迁化”时而不至于“大痛”罢？

张宗政，小说家，从事小说创作50余年，近年来持续有中短篇在文学期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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