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生泉
总有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脑海。
那是初夏的早晨,我独自赶路。天还没大亮,只能看见小路大概的影子和走向。
独自一人,那么早,干什么去?大约是去几公里外的凤台山小学,参加升初中考试吧?或者是已经考过,去看榜示?反正,很兴奋,吃过母亲做的早早饭,就出发了。
老家坐落在山洼里。出门要经过一片稻田,跨过一座小桥,再爬一段坡路,才能上到黄果树梁子的大路。从沟谷到山梁那段路,有点陡,得慢慢地走,顺便也让我的叙述放慢节奏。
黄澄澄的麦子已经割完收尽,间种在麦地的那种植物像接班人似的,开始疯长起来。那种植物可以叫玉米,也可以叫苞米,但在老家,我们喜欢叫它苞谷。
刚过立夏,沐浴着阳光雨露的苞谷们,一天不同一天,开始咔嚓咔嚓地疯长。在长高的同时,也不忘长粗长壮。每一株,看上去都是那么翠绿,那么墩笃。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密密麻麻的苞谷,它们忘我地长,争先恐后地长,以致把那条小路挤得越来越狭窄,仿佛要把它逼上绝路。
走在小路上,那带着露水的苞谷叶子轻轻拂过脸庞,有几丝清凉,也有几分刺激。人们常说得亲近大自然,我倒觉得,那些苞谷们是在主动亲近人们,或者说,不存在谁亲近谁,那应该是两情相悦的事,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苞谷还没有抽天花,也没有背“娃娃”,更没有挂红须须,就像正值青春发育期的妙龄少女。不仔细瞧瞧,根本看不出她们身体有什么曲线。在我眼里,那恰好是苞谷们一生之中的“良辰美景”,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者,不也追求这种况味吗?
青枝绿叶的苞谷们正值生机勃勃、青春焕发的时期。伟人说,青年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我想说,正处在少年时代的我,就像早晨五六点钟的苞谷。
那天早上,因为起了个大早,因为赶路,见到了处于黑夜与黎明之间的最美景色。只记得黄果树梁子的上空才刚刚现出鱼肚白,月亮只剩下半边括弧,只记得苞谷叶上的露珠像珍珠般晶莹闪亮,像星星照人眼目,只记得苞谷散发出带着微甜的清香气息。
记不清苞谷地到底有没有虫鸣。初夏应该有的,但据说虫子习惯在晚上叫,因为喝饱露水,或者因为通宵鸣叫而精疲力竭的虫子,在早上一般也会歇火的。其实,有没有虫鸣不重要,因为,在苞谷地里,有没有虫子的伴奏,都不会影响它的静谧,也不会影响它的翠绿。
有一种被乡亲们叫做“苞谷雀儿”的鸟,是因为它们喜欢躲在苞谷地里叫唤而得名。其实,那就是书上说的布谷鸟。有人说,乡村的黎明是苞谷雀儿啄破的。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它们总是起得很早,比那些“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的老农还起得早。也许,它们只是因为懂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而呼朋引伴,或者只是卖弄嗓门吸引异性注意,却被自作多情的人类赋予各种各样的主观情感,说布谷声声是在催促农事,那纯粹是子虚乌有。
在苞谷雀儿的叫声中,苞谷们在悄悄地长,自顾自地长,没日没夜地长。很快,它们就会长得密不透风,长成一片苞谷林。接下来的暑假里,许多早上,我们会呼朋引伴,钻进苞谷林里打猪草、割牛草。往往是空着背筐进去,背着打尖一筐出来。只是睫毛上多了露水,头上多了苞谷花。
那就是我们的从前,我们有着苞谷一样微甜的味道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茂密的苞谷林里藏着旧时光,也藏着老故事。
曾经,我在苞谷林里迷失过方向。当时,有点晕头转向,有点慌不择路,真担心自己找不到出路。更担心找到出路时,头上顶的不是苞谷花,而是满头白发。
好在最后,我终于走出了那片苞谷林,走出了那些苞谷林设下的迷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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