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户里的大情怀

有时候，人需要沉下心来感受一些现象背后的真相，当你真正看清这些真相后，收获就不会停留在原有的表象上，它会为你的心灵洞开另一扇窗。这个冬天，当我看到西固区金沟乡小金沟村的老艺人们自弹自唱的地方小眉户戏后，这种感受愈发清晰。我看到的不仅是他们朴素的吹拉弹唱，更多的是小眉户里的大情怀。

冬日的下午，太阳暖暖地照着小金沟村。大路边的高台上，有个收拾地很亮堂的大房子，这就是村上的眉户戏活动园地。大房子里正对门的地方有个简易的小场地，悬挂着这样一副对联：“弘扬传统文化，促进和谐社会”，横批“演古启今”，从这副对联里我对小眉户戏有了一些感性认识。房间右边生着一个大烤箱，有七八位老人正围坐在那里边喝茶边聊天，这正是我一直渴望的“围炉话桑麻”的场景。就在这种氛围里，我没一点隔阂地就走进了他们的座谈。原来小金沟村的小眉户戏由来已久。上世纪80年代，每年春节在社火陪同下，小眉户戏曾走上乡村舞台。90年代，随着眉户艺人的离世，爱好者的减少，村上小眉户戏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每年冬季农闲时节，有些爱好者的心里总是一次又一次唱响小眉户戏。他们的言谈举止里，情不自禁地透露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牵挂。什么事一旦久衰不绝，总有其存在的理由。2014年，通过小金沟村村委会认真思考后，决定成立“眉户剧爱好者戏剧园地”。年逾古稀的王延良、王延文等老人在老村长刘宗江的组织带领下，积极投身小金沟村眉户戏的整理和挖掘工作。头发花白的王延良老人动情地说：“只要有人组织，那我们就有了施展技能的地方。小眉户戏里的人物故事我唱一遍，心里就被打动一次。要是看的人真正看懂了，听懂了，一定会从中受到教育。”看到他那么忘情地诉说，我知道小眉户戏已经渗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了生命历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小场地里的凳子都摆好了，王延良老人要为大家唱一首《张连卖布》。当其他人的三弦、干鼓、笛子、二胡、梆子、快板和摇铃合奏出委婉、细碎、节奏感清晰的曲调时，他便不紧不慢地开始了自己的唱腔：“清早间奔大街卖布换花，布卖了六百钱正要回家。谁料想半路上出了拐叉，偏不偏遇见了朋友老八……不觉得来到了我家门下，扣门环叫四姐张连回家。”他时而躬身前倾加重唱腔，时而张开双臂表达自己的心情。整段唱词接近生活实际，合情合理，从这出戏里我了解了赌博对家庭的影响，要想致富就要踏踏实实地靠自己的劳动，任何投机取巧的心理都要不得。王延文老人演唱的《审蒋里》，情节曲折，令人欲罢不能。原来，小金沟村的眉户仍以小戏为主，一直保持着既无妆扮，又无表演，一唱到底，全无说白的清唱形式。唱腔较为委婉细腻，优美动听，富于表现深沉、凄楚和悲痛，非常生活化，深受周围群众的喜爱。

老村长刘宗江不但是组织者，也担任着演奏时梆子的敲打者，我看到他时，他总是跑前跑后忙碌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告诉我，目前小金沟村的眉户戏参与者达30多人，年龄最大的78岁，年龄最小的40多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从演唱到乐器的综合使用越来越好了。也许，对小金沟村眉户戏的渊源我无法考证，但村里老艺人们唱的眉户小曲子，能生生不息地存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恰恰是满身泥土气息的当地农民。对于他们而言，生活就是舞台，舞台就是生活，老戏说古，新戏演今，古今一台戏，演尽了世事沧桑。对生活他们赋予了艺术的因子，对艺术他们倾注了浓烈的生活气息，其思想观点具有较强的群众性和普遍性。近一年来，从眉户戏《赵匡胤送妹》《放饭》《杀狗劝妻》《探窑》等曲目的确定到人员的组织，小金沟村的老艺人们引领爱好者和广大村民弘扬正气，把和谐文明、尊老爱幼、互敬互爱贯穿于每个人心中。马世龙老人66岁了，他是眉户戏曲园地里拉三弦的，说话时非常激动。他说这些乐器都是爱好者自己的，曲子以前是手抄的，文化大革命遗失了，以后的唱词都是靠记忆慢慢想起来的。现在村上比较重视，所以他们也有信心将村上小眉户戏好好传承下去，真希望有一天能走上大舞台，那是他们最大的心愿。目前，接近年关，他们需要继续排练，争取在春节期间给乡亲们拿出一台像样的小眉户戏演出。

随着录制工作的结束，我走出了村眉户戏活动园地。室外山坡上的阳光正好，暖暖地伴着老艺人们的演唱和乐器的声音，把西固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搅得热热闹闹的，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挂着无法掩饰的惬意。人们循声陆陆续续走进了眉户戏活动园地，有带娃娃的妇女，有精神矍铄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中年人。忽然，我听到大房子里的唱腔更加响亮了。

站在冬日的暖阳里，“生态”这个词蓦然蹦上心头。是啊，人们在物质生活满足的前提下，有一个好的文化生态环境是多么重要。只有抓好了文化生态，人们的精神才会发芽，才会成长。小金沟村的这些老艺人们做的事情，在娱乐自己的同时，正肥沃着我脚下这片人们精神发芽的土地。这也只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文化生态环境里的一个小细胞，恰恰是这些小细胞的健康发展，才会对一个良好的文化生态环境的营造打下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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