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在孤灯和热茶的陪伴下,重读作家鬼子的处女作《一根水做的绳子》。女主人公阿香,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牢牢地拴住李貌的心,并由此演绎着苦涩而动人的纯真爱恋。这情愫犹如苦丁茶,开始入喉时,苦辣难咽,过了不久,口齿生津,一股绵柔的回甜渐渐滋长,令人回味无穷。
冷酷的现实过早地部署了阿香的苦难。阿香九岁时,父母去世,扔下阿香还有她的一个弟弟,姐弟俩靠好心村民的接济过日子。十六岁时,作为一名大龄的小学生,阿香因没有作业本而面临辍学。她到单身男老师李貌宿舍接受帮助时,李貌的目光粘在她乌黑的长发上,阿香把身心都交付给李貌。尽管他们的第二次幽会遭到校长的严厉惩罚,但他们的爱却在惩罚下得到了巩固和升华。李貌被绑在木桩上接受阳光炙烤,口干舌燥,几近晕厥,阿香就拿竹筒送粥,校长暴怒,摔碎竹筒,于是阿香徒步跑往溪边,口含溪水喷洒到他头面,最后干脆以她长发蘸水,然后扭成一股,让水注入李貌嘴里。阿香的举动开诚布公地宣告了自己的恋情,她只能辍学,而李貌被发配到云顶林场。
李貌在一位村主任的帮助下离开林场,重操旧业。他还得到主任领他出山时许诺过的——一个大屁股女子当他的老婆。李貌高兴不了多久,原来主任口中的大屁股女子是他的女儿,她被一个瓦城干部戏弄,刚流产,李貌不过是她走出一段被人玩弄感情泥淖的救场者。李貌的女儿出生了,李貌本可以凑合着过日子的,阿香偏偏这时闯进了他的生活。阿香真无奈,她的弟弟因为赌气去砍柴坠崖而死,她抱定李貌在木桩上受难时给她的承诺找到这小村。入村了才打听到李貌早已成家,她不得不暂居废弃磨坊。既然来了,叫几个人捎口信给李貌,见个面也好。李貌内心挣扎几次后还是去会面,一听到阿香哭诉,重提那长发蘸水的旧事,心开始软了,再看到阿香的泪滴,他觉得那泪滴分明是一颗颗的子弹,正击碎他的心。想到老婆的粗野,又想到阿香清香的秀发连同她的温柔体贴,李貌心理失衡了。文章往下的情节顺理成章,从梦中呼唤阿香名字开始,到故意帮李貌打理女儿的秀发,再到阿香赌气下嫁给生理缺陷的黄泉、杀黄泉,最后老婆与阿香赌命喝农药致死。
李貌老婆的死去,并没有给他和阿香的爱情扫清障碍。他女儿小香千方百计地阻挠这对苦难的恋人成为合法夫妻,尽管她周末总给阿香帮她洗茶麸头,洗出与阿香一样的清香秀美长发。阿香等到小香大三时终于可以去办理结婚证了,可惜那天民政局办证人员恰好请假,这领证的事只能往后拖。文章的最后是阿香的长发被瓦城的发廊员工彻底洗坏,乱蓬蓬的卷作一团,再也无法理顺。阿香预感不祥,与小香提前回家并在家里生病死去。李貌从瓦城赶回,在滂沱大雨中亲手抱住阿香的棺材推入墓穴。
阿香的清香秀发在农家茶麸饼长年的养护下散发出诱人的魔力。它饱尝茶麸的苦涩养分,蔓生一头乌黑油亮的天然长发,一如阿香苦涩纯真的动人爱恋。它一端长在阿香的头上,一端拴在李貌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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