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褪尽是真情□韦永稳

德高望重的杨绛先生走了，仿佛是中国文艺天堂上一颗明星猝然殒落。斯人远逝，英容宛在。重读她《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散文集，我又一次领略她铅华褪尽是真情的语言风格。

关于灵性良心。杨绛先生认为“禽兽都有良知良能”，“人当然也有良知良能，不输禽兽虫蚁，而超禽兽虫蚁”。写她大学时遇到一只特灵的狗，它是一位教师的宠物。后来这位教师与同事离开苏州出差，得急病死了。“这只狗当夜长嚎，凄厉如哭。”这教师的去世的消息还没传到，“狗连夜哭，滴水不入口，没几天饿死了。”文章深入浅出地阐述孔孟人性本善，纵使是恶人，也免不了良心不安。杨绛先生写居住上海时，贴邻的江苏督军，“他晚年吃素念佛，每天高唱南无阿弥陀佛”，“一面号佛，一面跃跪拜”。不断起来又下跪，动作吃力，声音悲怆。认为他“该是在人间‘战场上\’造孽多端，当年把灵性良心撇开不顾，垂老又良心发现了”。智力低下的人，也还有些灵性良心。杨绛先生说讲家里曾留过弱智的阿福、阿灵的故事。“阿福得到好的东西都要留给他娘”。阿灵更笨，“数数只能数到二”，“睡觉时压死自己的头胎儿子”。后来女佣教她做家务，她也“渐渐能从二数到五、六、七”。一两年后，她丈夫来接她回去，她“欢天喜地，跟着回家了”。

关于人的生死。杨先生举重若轻，有超凡脱俗的彻悟。在《自序》里提到，她九十多岁住院，到出院时是从前门出来，如从后门太平间出来，那她就是“回家”了。大病初愈，立即显示出她不过是在人生路上洒脱地走个来回，视如归途——回家。这当然不是一种对生命简单的顺邃方式，而是闪烁着对死亡的诚心尊重。杨先生文中写到母亲信佛，不参与收殓亡妹之事，而她却亲自参与处理。还写到奸雄曹操，不单写他残忍杀光吕伯奢一家八口，还写他笼络人心为他服务时，想效仿周公旦招贤纳士。可惜曹操心胸太狭窄，临死时先把侍妾外嫁，后来又命令拿回殉葬。写法国的罗伯斯庇尔，煽动群众推翻路易十八时，高举自由、平等、博爱口号，等到他掌权后就“杀人如麻”。写家里的男佣一家，在扬州听说日寇入侵，人们从远方传来日寇大开杀戒，奸淫掳掠的消息，众人纷纷逃难，男佣搭架烧起一堆大火，全家五口跳入火堆自杀，相较于叛国投敌的人来说，这算是平民支援抗日的“义死”。

杨绛先生的散文语言风格平和，像不事雕琢，却尽得风采。似是一位老者在林荫道上漫步，娓娓而谈。优秀的散文语言应该是如杨绛先生风格，平和接地气，褪尽铅华，真情自现。这应当是杨绛先生给我们中国文坛资源留下的富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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