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愿

□姜远娜乔迁新居，怎么说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岁末年初，亲戚朋友前来小聚。孩子他姑带来了大大圆圆的“支锅”饼，透暄透暄的“发面”糕；孩子他姨送来了大米小米、红豆绿豆，样样数数，意指“五谷丰登”；文友们赠送的墨宝更是让小小居室陡添几分灵秀，真的应了那句“室雅何须大”；更是有硬塞进我手里的红包，“添把筷子，添个碗碟，好好过日子。”总之，大到小型家电，小到油盐酱醋茶，热热闹闹的，伴随着声声祝福就进了家门。

在欢声笑语中，亲友们纷纷作别。回到新新艳艳的家，此时阳光正暖，透过纯白的纱帘映照在床边，我心却无端地生出伤感，泪水“吧嗒吧嗒”滴落在床单上，洇出一大朵思念的花儿。这么美好的日子，独独少了公婆、父母的祝福，如果他们都健在，此刻，心里也定会灿烂如霞！

多年前，母亲跟哥姐商量，说属你小妹隔得远，属她心最细，等老房拆迁的时候，给她留一套，在我跟前守着……

这是后来大姐跟我说的。

普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希望每个儿女过上好日子。“十个指头不一般长，可咬一咬哪个都疼。”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也最是牵挂日子过得有点辛苦的那个“小恋丁儿“———我。她怜我白手起家，上养公公，下护稚子。平日里粮油菜没少供应，家里缝补、浆洗的营生她几乎全包了。弹弹棉花，被子该重新絮新花了；棉袄小了，该给娃缝个大些的了。于是经过母亲的巧手，那厚实的大棉被，崭新的大棉袄就妥妥地上了身，那自然是“暖心”牌子的，贵贱买不到的念想！

这会儿，母亲她一定不知道，我们新房大床上唯独缺她缝制的贴身的合体的被褥子。我高价买回的羊毛被褥，总也感觉不贴身，总也盖不出棉花被褥那份厚实和暖。母亲一定也还记得她说过，孙女出嫁、外孙结婚的铜钱棉被她也要帮缝的呢。

唉，母亲啊，你可曾听到我深深的叹息？

祖上留给我们的平房，三道院落。母亲最喜欢来我家小住的。想来她是安慰我吧，她说平房方便，一撩腿就进了家门，不喜楼房，爬来爬去，仿佛进了鸟笼子。我只是不喜欢她来了像个客人，凡事陪着小心：看个电视，音量调到最小；咳嗽总是尽可能压低；争着抢着做家务；把好吃的直往我们跟前推……她就担心帮不上什么忙，成为儿女的负担！

我喜欢看母亲在冬日丽阳里，坐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听着最喜的吕剧，戴着老花镜剪窗花，做针线活儿时安详的样子。那时候心事说给她听，疑惑听她化解，“要不想让人下眼看，就得往前往上奔呐，赶呐！自个儿可不能把自个儿看轻了。”迷迷茫茫的心便有了缝隙，见到了光亮。

只是住不了个把礼拜，她就着急回老家。想她孤苦一人守着偌大的房子，一个煤炉子生得再旺，又能暖和到哪里去？母亲也真的在老家，在那个寒冷的冬季，突患脑溢血，猝然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如今，我如母亲所愿，住上了冬季供暖的楼房。只是她老人家一定不晓得因了她的离去，小小女儿有多难过！我一直在想，那时候，如果母亲来有供暖的楼房里住着，会不会就安然无恙了呢？有时候我也想，我心那么细我又那么乖，母亲她怎么就忍心离去？

清明回家，我得去双亲坟头念叨念叨，告诉他们，我自会走好人生每一步，做个好人，过好日子，奋力往前奔计，也好让二老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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