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过一家酒店,尚有一段距离便听到一阵锣鼓喧天,盖过路上的说话声、喇叭声、哨声。靠近后,发现原来是舞狮迎亲。新人互相挽着手臂一脸开心地观看欢腾跳跃的舞狮表演。舞狮者一跳一跃,狮子扑、挪、拦、点、拨,忽左忽右,进锐退速,不动如山,动如奔雷。眼前的画面与脑海里的记忆慢慢融合,原以为已经忘记的画面,如今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那是高大的爷爷手举彩色狮子头笑着向我们打招呼。
偏远的家乡,每逢春节、二月二、三月三、端午节等节日都是要热烈庆祝一番的。舞龙舞狮是必不可少的节目,且又以舞狮为主。喧天的大锣大鼓,脆亮的铙钹声声,眨巴着大眼睛的大狮头,绚丽多彩的“狮身”,灵活迅捷地欢腾跳跃、辗转腾挪,以及人们的欢笑声、叫好声,是自己永不磨灭的童年记忆。锣鼓声停,仪式结束,摘下“狮头”,露出熟悉的面容——那是我的爷爷。因全力跳跃而略微起伏的胸膛,笑意已布满眉梢嘴角,这时的爷爷再不是平时沉默寡言、略显委顿的那个人。
老实近乎木讷,劳作近乎废寝忘食,敬母至从未远游。爷爷身上的优点与缺点几乎一样鲜明,全村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他:第一老实人(更精确地说是木讷)与最痴舞狮人。在给家人挣够最基本的口粮、不至于被饿着后,爷爷会将精力投入舞狮。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乡村的交通仍很落后,双脚就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爷爷一旦获悉某个地方有表演项目,不管距离多远,都欣然前往。在出发前兴奋异常,主动承担起喂猪、喂鸡的活儿,逗弄刚几个月的孙儿,让其咯咯笑;还耐心地听奶奶唠叨:“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舞来舞去,跳上跳下,闪到老腰就有你的苦头吃了!”爷爷只是“嘿嘿”地笑,说:“再过两年想舞都没机会了,那帮人里,我都算年轻的了。”那时,爷爷将近七十岁。
有一次,爷爷喝多了,坐在门墩上,对我们几个小娃仔说:“你们这些娃仔,没一个能接我班的!你们的老爹不行,你们这些小伢仔更加不行。我老了,你们还小……”顿了顿,又说:“嘿嘿,你们是不知道啊,外面舞狮的谁不知道我舞得好啊!十几斤的大狮头,舞一场近一个多小时,踩到一层楼高的桩上,你们谁撑得住啊,我们这帮老家伙走了,你们就看不到表演了……”声音由高亮变低沉进而哀伤,小小年纪的我莫名难受,自己跑开了。上大学的时候,爷爷病重。听妈妈说,清醒的间隙,他就紧紧地盯着破旧的大狮头,无声息地与之告别。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一生都胸无大志的爷爷,为何对舞狮钟情一生,为何在酒后说无人接班时声音低沉。只认得只言片语的爷爷,不知道何为生命的升华,何为技艺的传承,他在舞狮中收获纯粹的快乐,他的表演获得人们叫好,他高兴和自豪。贫瘠的土地,微薄的收入,破旧的房子,在狮子舞动的那一刻,都走远了,他享受那些时刻,那是纯粹的生命体验与生命解压。他没有留下殷实的家底,却单纯地希望孩子们能“继承”他的快乐、他的“绝招”,即使生活不富裕,依然要创造生活的快乐,怀着如此朴素愿望的那个人,是早已远去的爷爷。□韦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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