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云影索云峰/摄
◎峰岭
看《乘风破浪》,在影院笑得嘎嘎响,感觉好有趣啊。可回去后,掰来掰去地一想,却悲从中来,以至于最后憋了一腔乌云,睡了一觉才消散了——原来是颗糖衣药丸啊,韩寒这个“骗子”。
好片子的标志之一是它的丰富性,像一锅冒泡的海底捞。你想要辣,有;想要麻,有;想要香,有。想蘸蒜泥,有;想蘸芝麻酱,有。总之最少能让你过瘾一两样(能触动你的感觉)——可别像米粥、糖水什么的。
看电影就是偷点闲去做一会儿白日梦——有头有尾、清楚明白、还带色彩。只是因为现实生活的一次性:唰唰唰就过去了。失去了就真失去了,遗憾就只能遗憾着。比如你再也见不到死去的母亲,想梦一下也梦不到,那么去看一下《乘风破浪》也好啊。
所以疯狂赛车手太浪(其实叫个“太二”也行)是个幸运的家伙,韩寒脑筋一转,就让他“嗖——”一下穿越回了1998——他出生的前一年(这就比若曦强,一不小心穿越到了老远的清朝,成了老祖先,去跟一堆阿哥纠缠不清,看得人云里雾里),还让他穿越到了父母的生活里。
多么幸福!
有时我翻看父母的老照片,那个玉树临风!就想,那时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爱什么恨什么想些什么?假如那时有我,会不会成为他们的朋友?可惜记忆里的父亲腰一直是弯的,未曾年轻过。而母亲还没留下什么记忆就已不在了。现在呢,我自己也成了一个让女儿嫌弃的母亲,脑筋迟钝,眼神虚弱。她看我从前的照片也会叹息:你,咋允许自己成了这副样子?
我们从来都无法参与(甚至目睹)父母的花样年华,这便是生活永远的遗憾。
另外,像我这样的人,别的正经事记不住却记得父亲曾经对我吼过的“滚!”,误认我偷了他的钢笔给我的那一顿打。都多少年了,这怨忿还是捉迷藏似的时隐时现。常常你都以为忘掉了,可它又蹦出来了。这让我不舒服也有点羞愧:你真差劲,他那么辛苦养大了你,你却还在记仇……
太浪就是这样,恨他父亲,比我恨得多。因为恨,偏拗着他去当了赛车手(让你不让我当,哼!)。
穿越后,跟父亲成了铁哥们(有其父必有其子,简直了),一起勾肩搭背,吃喝玩乐。在日叠一日的厮混中才重新认识了那个叫正太的男人——原来不只是打架坐了6年牢、拿大皮鞋踹他脸的魔鬼。也一腔热血英雄主义,也有“卡拉OK厅只唱歌,发廊只理发”的纯洁理想,也会为兄弟两肋插刀,对恶人抡皮带拍板砖。也拥有一根筋式的、叫人羡慕的爱情(四岁起就爱他妈一直到现在)。
一通穿越后,太浪这才懂得了那个原汁父亲,明白了那场架非打不可(他也帮着打了),牢也非坐不可。理解冰释了前嫌,不掺委屈不拧巴的爱这才回来了。
如果我们理解了一个人,偏见就会消除,体谅甚至爱就会产生。就像一位哲学家认为的:倘若了解了一个人的处境,每个人都值得被原谅,连罪犯都只是误入了歧途而已。
可是岁月如梭,笔直向前。生活几乎不给我们倒带、停顿、解释、修补的机会,理解很难从容培育。所以误解、偏见、隔阂遍地丛生。这让我们把珍贵的一生过成了草稿。
对太浪来说,穿越最大的幸福是见到了母亲——那个他眼里世上最美的女孩,没有之一。她在他出生后就抑郁跳楼了。她那么明媚、那么清澈,宛若天使。然而这群闹哄哄的人里,只有他(像个先知似的)知道这朵盛开的小花(也是她乳名)即将毁灭,这如何不让他眼睛里饱含痛楚。所以他一字一顿地叮嘱父亲这个懵懂“小孩”:要珍惜她,每日每时、每分每秒(不由想到,倘若我们能把亲人当成将死之人去眷恋疼爱,世上就会少多少遗憾啊)。
他甚至给父母策划了美好盛大的婚礼,甚至看到了婴儿的自己。他可以在历史里插上一脚,可终归无法改写历史程序。否则还要命运干什么?想到电影《超新约全书》里,上帝的女儿以雅泄露了世人的死亡日期后,一个神经病小伙不信命,各种自杀挑战上帝。可是跳楼跳到汽车上,跳飞机又跳到另一飞机上,没到死期咋折腾都死不了(看把你能的)。
最后一个镜头,他那一袭红裙的年轻母亲,如此娇美。当父亲说她被他家卡拉OK厅里的姑娘们喊“妈咪”、也让他喊一声时,他拥偎着她满眼泪水的一声“妈咪”,让人心痛——是时候了,死神就要来了。
那些先知或智慧者恐怕很难幸福——你的不幸就在于你懂得太多,你吐的丝做了自己的茧(“知识把人压垮了/而生命如此短促”——费尔南多·佩索阿)。我们普通人之所以还能傻乐,是因为我们所知不多,我们被我们的愚钝护佑着。倘若泄露了天机,让你窥到了命运的牌局(就像太浪那样),你还会这样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么?会不会害怕得睡不着觉?“我们何其幸运无法确知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维斯瓦娃·辛波丝卡)。”
没穿越到清朝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好处就是,它是我们刚刚离开的昨天,还那么熟稔、余温未散。所见的一切哗哗地激活了我们的回忆。不过,那确实又是另一个世纪了啊。现在回过头看去,又亲切又有些怪异。
那时候还是BB机、摩托、盒式录像带、卡拉OK厅……的天下。那时候手机和网络还没有如此彻底地把我们一网打尽,人们不会蹲个厕所都忙着收发微信(它让无论你是谁都看起来像个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理),那时也没有淘宝,衣物们不会被抛弃得这么快。那个时候长得不那么周正的人也有机会出头当演员或者歌星(前几天又看了电影《过年》,甚惆怅,心想如今可能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演员阵容,拍出那样的片子了)。所以太浪叹息:“还是这个时代好,你说我想静静,也没有人问你静静是谁。”
穿越讨巧的一点是会造成认知上的错位,而错位产生了幽默(比如你看到前面走着一哥儿们,就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说“喂,你这家伙——”,却发现转过来的是一张愤怒的生面孔)。当然聪明的电影才会利用好这种错位。
所以我们会觉得(事后诸葛亮式的)那时候人好傻,明明有人怂恿正太炒房产,可他却囤了满满一箱BB机。他得意于自己的投资眼光,自信给儿子储备了一个殷实的未来。于是我们“咦——”都笑了(其实也是嘲笑当年的自己)。
正太的团伙里有个怂怂的小喽啰叫小马,爱琢磨电脑程序。一日太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答马化腾。
太浪给他父母婚宴安排的是新潮的自助餐,结果客人们不吃白不吃,只顾吃吃吃,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倒把两位光鲜的主角晾在一旁不管了。
警察要太浪出示身份证,他啪一下摊一张彩色二代身份证在别的黑白一代证旁边,于是警察不高兴了:这是什么?你居然敢拿它来糊弄我!
昨日重现让人怀念也让人反思,仅仅十几年,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可回溯地改头换面了。我们被裹挟冲刷、匆匆忙忙,一路捡拾着也丢弃着。怎样衡量这种得失呢?比如我今儿不想买菜做饭,就手指一动,1小时后一份香喷喷的炸鸡就送上了门。也比如正太跟他的哥儿们可以为彼此赔上性命或蹲六年大牢(虽然有点“二”),而我的微信上挂了35个朋友,但却找不到一个人来聊聊这部电影——“嘿,那谁谁,我们来聊聊《乘风破浪》吧”,感觉好怪、好突兀。
生活将往何处去?不由想到了《后会无期》里那首歌: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我们不能预见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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