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学的生花妙笔记录历史和生活的变迁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幸拜读了黄廷洪先生的长篇力作《洋船屋》。这部作品从酝酿到写成，共经历了25年之久。作家把经年累月的生活积累和历史思考，通过文学的方式，作了一次井喷式的宣泄与爆发。在这里，逼真的生活场景，流淌着浓浓的历史况味；复杂的人性描写，浓缩着作品现实主义光辉；祸不旋踵的人物命运，避坑落井的无妄之灾，苍黄翻复的社会变故，不可端倪的情节发展，超乎常规的巧妙构思，使作品充满荡气回肠的艺术力量和不可遏止的阅读兴趣。

读完通篇，你也许能领悟或感觉到，洋船屋，既是一座历经沧桑的古老屋宇，也是一尊充满仪式感和权威的精神偶像。这座建于三百年前的老屋，原来是一位在外经营多年又很成功的商人，献给他母亲的礼物。而如今沧海桑田，人事代谢，这座颇具规模的建筑，已成为其族人威严的祠堂。当然，进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座祠堂早已破败。但余威犹在，老祖宗的“家法”，依然震慑人们的灵魂。发生在它身边的一幕幕血与泪的悲歌，正是这部长篇小说所要表现的内容。

统贯全篇的核心事件是：王大荒和春姑是一对恩爱夫妻，结婚一年后，春姑生了一个儿子，但少了一只耳朵。不巧的是，本村的光棍孙歪嘴也恰恰是独耳。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大荒认为这是妻子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和“厮杀”，在这个穷乡僻壤展开。由此而衍生的种种悲喜剧，也在给我们讲述生动而曲折的传奇故事。

只有一只耳朵的儿子，名叫白果，是小说的主人公。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风雨飘摇、倍受歧视的日子。白果在后来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屈辱、失败与成功。虽然与他个人的身世际遇有关，但却折射着时代的动荡、生活的变迁、人心的向背。这也是小说最为成功的地方之所在。

长篇小说离不开人物命运的描写，而白果正是作家精心塑造的一个人物。他时乖命蹇，九死一生。他在商海中扑腾，遇到过毁灭性打击，但是他凭借聪明的才智和坚忍不拔的努力，最后挺立在胜利者的峰巅。在白果的人生道路上，给他设置最大障碍的，则是他的亲生父亲王大荒。王大荒误认为白果是“杂种”，于是这一对父子间的恩怨情仇，成了小说中最大的看点。白果的婚姻是不幸的，但他却有过一段非常纯洁、真挚而甜美的爱情，这就是他和英子之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交往与爱恋。英子最终和别人结婚，这个结局很意外，也是我们不愿看到的，但是，这就是生活。生活有时是极为残酷的。然而，白果至死也没有忘记英子，这正是他人格、心灵崇高的一面。

提起白果，人们不会忘记他出世前后的那个艰难的岁月。一场大饥荒，使世道人心发生严重扭曲。食不果腹的村民，为了争抢王家老祠堂几块能充饥的“墙砖”，不惜和人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三百年前盖的一座祖屋，有谁能知道墙砖是用糯米糊砌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作家就让即将被杀的大黄狗说话，告诉了墙中的秘密，而大黄狗也因之免于一死。此后当白果要被装神弄鬼的道士投入大火中时，也是这条狗出手相救。如此种种虚虚假假、亦真亦幻，充满神秘、恐怖的场景，小说的前半部分多有出现，如王家掌门人八爷的死，老祠堂闹鬼等。这类似“黑色幽默”的情节设计，看似荒诞不经，其实却透露着作家的一种审美把握，它不仅助推了小说的可读性，而且也极符合当时的社会氛围和村民的文化心理。

《洋船屋》中的人物描写，堪称一绝。一批个性鲜明，有血有肉的人物跃然纸上。除白果外，像八爷、王大荒、春姑、英子等都塑造的栩栩如生。甚至连一些次要人物，如孙歪嘴、白寡妇、劳教所所长庞小艾都刻画的活灵活现，宛若在眼前。中国著名美学家叶朗教授曾经说过：“把人物放在特定的情势和环境氛围中来作动态描绘，层层渲染，人物的肖像就是多层次的，有生气的，而不是平面的，呆板的。”《洋船屋》中的人物塑造，大多都做到了这一点。

此外作品中的景物描写，心理刻画以及场面的烘托等方面，也是写的风生水起，很有功力。如写春姑带着白果勇闯黑虎崖，在波大浪涌的清溪河上放排，就写的惊天动地、撼人心魄：

“黑虎滩到了，这是清溪河最险要的地方。

数里路的河谷一个水花连着一个水花，一个漩涡套着一个漩涡，两岸崖壁斧削般光滑；松涛轰鸣，大浪喧哗，小竹排一会儿被高高地抛向浪尖，一会儿被吞入尖啸的水中。”

进入黑虎滩前，“春姑使劲地撑了几篙，站直了身子放开喉咙喊道：“放——排——啰！层层山峦，重重峡谷，道道沟壑，便接二连三地回荡起这叫喊声。白果望着母亲，她站在排头，山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吹拂着她的红夹袄，好一副英武之气。”

精彩的艺术描绘，仿佛使我们看到电视上的一幅有声音、有图像、有色彩的动人画面。

以父子恩仇为主线的《洋船屋》，虽然最后的结局是化干戈为玉帛：王大荒在生命垂危之际，让白果喊了他一声“爸爸”。但时代的风帆毕竟要破浪前行，王家的老祠堂——洋船屋，已被崛起的“希望小学”所替代，一个更加开放美好的新农村，出现在新的历史起跑线上。

《洋船屋》以广阔的视野，严谨的构思，生动的笔触，为我们形象地记录和展示了中国农村近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感谢作家的辛勤劳动，感谢黄廷洪为我们送上的如此丰美的精神琼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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