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姐姐对弟弟的呵护,我就产生无边的艳羡——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姐姐就好了。
霞姐读书很用功,从地里回来,一家人纷纷疲惫地沉入梦想,霞姐还要就着煤油灯看书。我不止一次从被窝中偷看灯下的霞姐,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微微蹙着眉头,专注地写着作业,外面的世界哪怕寒风呼啸,有霞姐这样沉静的剪影,我看到的唯有一片寂静,心里涌出无尽的暖流。我在心里一遍遍呢喃着“姐姐,姐姐”,使劲眨着眼睛,直到沉沉睡去。
但霞姐的成绩总是不好,为此,担任生产队会计的四舅对她很少有好的脸色。四舅希望她能考上一所中专,成为吃商品粮的,如果不能,干脆休学,早点嫁个人家。霞姐的成绩让四舅很不开心,每次喝一点小酒,总要借题发挥,一遍遍嘟囔着四妗笨,指责霞姐不争气,呵斥其他几个孩子调皮。在他眼里,一家人总是不如他的意。他的情绪使那个家庭整日阴沉沉的。我不止一次看到,灯下看书的霞姐,莫名地放下手上的书本,默默擦着眼泪,也不止一次感到,她时时走过来,给我们几个小弟弟掖好被子……
四舅脾气不好,尤其是喝过酒后,总是和人吵架。一次,为了记工分的事,和生产队长发了脾气,队长当场宣布撤销他的会计。四舅晚上喝了点酒,跑到队长家去理论,结果被队长打了一顿。霞姐听说后,从地里抄起一把抓钩,冲到队长家里,把他的家砸得乱七八糟——一向温柔和顺的霞姐,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呢?
那几年,过年我总是主动要求去四舅家走亲戚。9里路,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段漫长的行程,但对我,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霞姐,见到她春花一样的笑脸,冬日的田野便隐去了萧瑟,胳膊上挎着的篮子轻盈盈的,枝头麻雀的叫声听起来动听极了,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
在四舅家吃了饭,霞姐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我,一直把我送到村后的大路上。田地里麦苗绿油油的,如同我心里喧腾的浪花。一路上,霞姐和我说的什么,我一句也不记得,就那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能拉着霞姐的手,就好。有个姐姐,真好。那一刻,我有。
霞姐终于没有考取中专,复读一年之后,出嫁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去四舅家走过亲戚,也没见过霞姐。
四舅常年喝酒,终于因为肝病去世,四妗身体本来就不好,不久也去世了。
我参加工作后,有一年春节,家里忽然来了很多客人,其中,就有霞姐。才30多岁的年纪,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头发干枯焦黄,鬓角已经隐隐出现了白发。那双曾经牵着我的手不再白皙,而是黢黑皴裂,偶尔笑起来,再寻不到原先的灿烂,看得出来,那笑,也是硬挤出来的勉强。她带着两个蓬头垢面的孩子……
我妈告诉我,她嫁的那个男人家庭条件很不好,男人又一身病,一家里里外外,都是霞姐一个人操持。
那个年轻爱笑的霞姐,她成就了我对姐姐真切而美好的感受,弥补了我人生中没有姐姐的缺憾;但出嫁后的霞姐,以迅速的苍老,亲手毁灭了我对于姐姐的想象。霞姐走后,我一个人在西塘边呆呆地坐着,我不知道是该感谢霞姐,还是应该怨恨她。
那个被我称做四舅的人,住在离我们镇9里路远一个叫郝岭子的村庄。那时的村庄,大都根据村里人的姓叫某某庄、某某家、某某楼,但郝岭子其实并没有山岭,连个土包都没有,村里的人也没有姓郝的,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我至今也不知道。
四舅其实与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是我外公认的干儿子。我的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活着的时候,他在十里八乡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果断,有主见,也见过一些世面,这可能是四舅要认我外公为干爹的原因之一。但奇怪的是,我的亲舅只有一个,就是我妈的哥哥,这个人为啥叫四舅呢,这个排序是怎么来的呢?
关于这个人,还有个奇怪的事。
有一年中午放学回家,忽然看到院门口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枣红色的,毛色油亮,威风极了。在故乡,除了马车,很少见到单独的马匹,谁把马栓到我家来了。
进了家,看到四舅在我家吃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个子高高大大的女人,脸色苍白,而且阴郁,很少说话,我妈叫我喊她“四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四妗,平日里赶集时到我家落脚,都是四舅,四妗几乎不来赶集。
吃过饭,四舅给马拴上马鞍,把四妗扶上马,他在前面牵着,高头大马驮着高高大大的四妗,沿着我家的菜园,踏踏地走上两边都是高大蓊郁柳树的公路,慢慢消失在柳枝深处。多么雄壮的画面,让我至今依旧向往。
后来才知道,四妗和四舅吵架,四妗一怒喝了农药,送到镇医院洗胃抢救,刚刚出院。可是,我见过无数往医院送病人的,都是用架子车,病人躺在车上,无论什么季节,都盖着被子。四舅咋想起来用马来接四妗出院呢,奇怪的很。
其实,我家还得感谢四舅。我家弟兄6个,父母的口粮根本不够一家8张嘴吃的,多亏这个四舅送来些山芋、玉米之类的粗粮,才让我家不至于断顿。作为回报,我妈会给四舅一些布票、油票和我们弟兄几个的旧衣裳,两家互补互助,互相周济,才算把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熬过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放秋假,因为家家户户要收山芋,然后要种麦子。收山芋极为繁重的劳动,不仅要把地里的山芋收一半回家,藏在地窖中,还要把另一半山芋切成片,随手撒在地里晾晒干了,再收回家,作为冬天和春天的储备。秋天雨水多,得赶在秋雨之前把山芋干收回来。所以,白天收获山芋,晚上就要在地头切片,尤其遇到天阴,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收获的希望。
我就是那个时候去四舅家帮忙的。四舅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最大的女儿叫小霞,正在读初中,和四妗一样,她个子修长,一说话就笑吟吟的,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那时,霞姐最小的弟弟才5岁,干活的时候,一家人全部上阵,弟弟也不例外。霜降已过,太阳一落下,霜就悄没生息地渗下来,田地里冷冰冰的,切出的山芋汁水凉津津的,手撒一会,便冻的木木的,人的困意水一样漫上来。
这样的时候,霞姐就把我和她最小的弟弟搂在怀里,把我们冰凉的手放在她的手中,轻轻地搓着,有时,干脆把我们的小手放在她的腰部取暖。我至今记得隔着一层的确良的衬衣,霞姐腰部柔软的温暖。我家弟兄6个,没有姐姐,每次看到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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