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廷巴 蒌蒿满地芦芽短

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美食诗，非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晚景》莫属：“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四句七言，句句都是美食诱惑：桃花初绽之时，正是春笋肥美之季，“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想想都要流口水。春江里游来游去的肥鸭，要是做成烤鸭、酱鸭该有多么好。蒌蒿、芦芽是应时的野菜，一个“短”字其鲜其嫩便跃然纸上。至于河豚，更不用说了，可称得上是苏东坡的最爱，“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在《明道杂志》中说：“子瞻在资善堂，尝与人谈河豚之美者，云：‘直那一死。\’其美可知。”这就是俗语“拼死吃河豚”的由来吧。苏东坡是古代文人中最著名的吃货，没有之一，蒌蒿、芦芽是烹制河豚的主要辅菜，苏东坡看到画上的蒌蒿、芦芽就生出馋虫了，想着河豚该溯流而上了吧？

这里的河豚与长江里的江豚没有关系，与恒河、亚马孙河里的河豚也没有关系，江豚、河豚是淡水中的小型齿鲸，古人所说的河豚却是一种鱼，“豚”是古代写法，现在一般写作“鲀”。河豚自古以来便是长江三鲜之一，每年的三四月份正是吃河豚的季节，江苏的扬中、靖江、江阴都是吃河豚的圣地，汪曾祺先生在《四方食事》一文中，写到自己早年在江阴求学两年，却未曾一尝河豚鱼，引为生平憾事。

河豚属硬骨鱼纲鲀形目鲀科，为暖温带及热带近海底层鱼类，栖息于海洋的中、下层，食性甚杂，以鱼、虾、蟹、贝壳类为食，亦食昆虫幼虫、枝角类、桡足类以及高等植物的叶片和丝状藻类。有洄游习性，每年3月由外海游至江河口的咸淡水区域产卵，当年出生的幼鱼在淡水中生活，到翌年春才回到海里，在海里长大至性成熟后再复进入江河产卵。

河豚明显是淡水中的名字，那么在海里叫什么呢？清代郝懿行《记海错》“海豚”条：“海豚，登莱间人呼为挺拔，盖俗音讹转失真也。古呼为‘鲻豛’，今人多不识其形状，唯《文选》中说之极详，刘逵《吴都赋》注云：‘鲻赜悖?慈缈贫罚?笳叱哂啵?瓜掳祝?成锨嗪冢?谢莆摹Ｐ杂卸荆?湫√〖按笥悴桓亦⒅?Ｕ糁筻⒅?拭溃?フ氯苏渲’是其形状也。今验其鱼，腹上有刺，如鑢物错，小儿取其皮蒙鼓。自头至尾，全如科斗形。目解开阖，异于余鱼。其性善怒，物触著之即气满于腹。沈括《笔谈》所谓‘吹肚鱼\’者也。古云其肝杀人，今海人摘去其肝，滌其血尽，肉白而肥，不殊玉鲙。剉芦根同煮，盖芦根汁能解河豚毒也。故苏轼诗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又，橄榄极解鱼毒，陈藏器《本草拾遗》云：‘其木主鱼毒，此木作檝，拨著鱼皆浮出。’今案当作规。《补笔谈》云：\‘浙东人呼河豚为规鱼，又有生海中者，名海规是也。’而《大观本草》既载鲻兀?殖觥∮阋惶酰?遣恢?匆晃镆病Ｓ制溆阕佑写蠖荆?豢舌⒅?＝窈Ｈ巳∑渥勇窈０渡持校鲋?次薅荆?舌ⅰＱ辜?煽梢遭迷兑病！贝翘跷?昂ｋ唷保?闹杏殖破湮?昂与唷保?杉?笔币丫篮Ｋ械暮与嗤焕啵械某莆?昂与唷保?Ｋ?械谋惴麓食莆?昂ｋ唷保?庥胂执?掷嘌е械暮ｋ嗖皇且桓龈拍睢Ｖ劣凇巴Π巍币淮剩?皇羌且簦问?荒辏?872）《黄县志》卷三《食货志》：“鲅鱼，身圆，腹大，长七八寸，灰黄色，有毒，盖即河豚也。”这就解释得很清楚了。“鲅”现多写作“巴”，黄县（今龙口）话里“巴”轻声变韵，“a”读作“u”，“鲐巴”“哑巴”都是这样读的。河豚头吻圆钝，体粗短，尾细小，像一个放大版的蝌蚪，主要是依靠胸鳍推进。这样的体型虽然转弯灵活，游速却不快，是个容易猎取的目标。因此，河豚演化出了迥异于一般鱼类的自卫机制。当受到威胁时，能够快速地将水或空气吸入极具弹性的气囊中，在短时间内膨胀成数倍大小的皮球状，吓退掠食者或者使其无法下口咬啮，所以黄县话又称之为“巴鼓鼓儿”。这是一种自保手段而不是“其性善怒”。王东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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