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时节上虽属秋季,但在江南一带实际上还处在夏天中最热的时间段——伏天。“七月流火”一词,就是明证。不管别人怎么解释说这个词是被人误解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它是用来形容暑热的。
正因为炎热,水乡出生的我们,少年时代便把河流当作天然的空调间,因整天可以泡在水里,水温永远比空气的温度低,水底的温度更低,像是站在冰块上。我和小伙伴们像一条条鱼,在水里尽情游弋,自由自在。打水仗,这是水中游乐的前奏。接下来,总要找一点实在的事情做一做,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水面上摘菱角,水底下掏莲藕;或是为了预备应付家人的责怪,而摸点鱼、虾、河蚌。欢快中的时间如空中的云朵一样缥缈,从午饭后下水,到夕阳西沉,往往泡到浑身发白,才像一只只晚归的鸭子,用衣服兜着鱼虾、河蚌、莲藕之类的收获满载而归。鱼虾、莲藕可以改善家庭的伙食,河蚌可以给鸭子加加餐。这样一来,即使玩一下午,家长也不会责罚,我们也就享受了一个下午的凉爽。
一旦“立秋”,植物也仿佛知道季节不等人,加快了成熟的速度。这时候,我们有着吃不尽的快乐。春天里,百花争艳,是为了吸引蜂蝶的围观;秋天里,万树献果,是为了招惹孩童的采摘。因早晚天气变凉,家长已经不允许孩子随意下水了。孩童们是闲不住的,他们的活动范围由水域逐渐拓展到陆地上,那里有诱人的果香牵动着他们驿动的心。石榴是最惹人眼馋的,古铜色的果皮,朝天裂开的嘴巴,露出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的牙,摘下来,掰开皮,小心抠上几颗,塞在嘴里,嗍上一口,一阵酸酸甜甜的味道感动着味蕾,然后顺着喉咙溜到肚中,真是一种享受。非要等到嗍到没有汁水,才吐出石榴籽。接下来,吃第二口,每一颗都是津津有味,直至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感觉饭菜不香,因为味觉仍陶醉在酸酸甜甜里。梨子、桃子摘下来,等不及洗一洗或是削去皮,只在衣服上擦擦,便大快朵颐起来。柿子的吃法不少,青柿子泡几天削皮吃,红柿子晒熟了捂熟了撕皮吃,也可腌制成柿饼再吃。吃完树上,吃地下。丘陵里的山芋、花生漫山遍野皆是,平原地带的荸荠、地瓜也是常见的,只要带上一把小刀就可填饱肚皮。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八月一到,第一季的稻谷收上来,第二季的秧苗已栽插,人们利用这个短暂的季节茬口,开展一项神圣的活动——吃新。顾名思义,就是吃一年中新收上来的大米。吃新,是很有讲究的活动,会在前几天约好家中的长辈以及在外的亲人,回家团聚会餐。半年的劳累换来丰收的成果,一定要让大家来分享。幼时,每家每户的条件都不是很好,常年难见荤腥,“吃新”这一天,大鱼大肉进门,小孩子就可以大鱼大肉进嘴。“吃新”也就成了孩子们期盼的节日。
“吃新”之前,家里的男人们要带着孩子去上坟。这次上坟与清明不一样,不需要插柳枝,撒纸钱。大人拎着用大毛巾盖着的篮子,里面有筷子、酒瓶、酒杯、草纸、盛着饭菜的碗碟等。在仙逝的先人坟前,摆好三碟菜,三碗饭,三只酒杯,三双筷子。酒杯里斟满酒后,大人孩子一一叩头,口中念念有词,希望祖上有灵,保佑后世。之后,大人分别用每一双筷子,夹每一碟里的菜,抛向坟头,以示对祖先的尊敬。再按照顺序,端起酒杯,一一郑重洒向一旁,一道弧线抛出,地面一道湿线落下,香醇的酒香氤氲在坟的四周。抛掷时口中念念有词,大概的意思就是提示先人们快来享用。年少的我以为先人们真的能够得到,便不由生出几多敬畏,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后人们对先人的一种祭奠方式而已。
在这个神秘的月份里,有一种神秘的花,也一直令我难以释怀。在阴暗潮湿的石缝或是坟茔的低处,开放着一株株妙曼的红色花朵,绿玛瑙似的细细的茎,火凤凰般的灿烂的花儿,像无数个精灵的手指幻变成各种形状,向天祈求。传说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的名字叫彼岸花。开花时没有叶,长叶时不开花,也就是叶不见花,花不见叶,所以人们给它赋予了凄美的内涵。一般认为它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上帝为了维护他至高无上的权威而惩罚相亲、相恋的人结果,让他们变成永世互相思念对方而不能相见的叶和花。因为这种花儿过于妖艳,再加上被人们罩上了诅咒般的传说,所以我在心里暗自为它叹惋的同时,也远远地躲着它,深怕被沾染上甩不掉的魔力。
八月,不因为人的期盼而有丝毫的留恋;八月,也不因为人的敬畏而有温情的盘桓。它依旧不徐不疾地从人们眼前流过,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 葛维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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