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岁月里的荷

●白木伟

去看荷，沿着河堤走向那荷塘。荷，远远地站在阳光里，仿佛往事如荷一般泛出新绿。在儿时的记忆里，有一个女孩，我无法寻得语言，描绘她如荷一般的娉婷和素净。

放学路上，我去看她，仅仅因为我好奇，听说她被疯狗咬了，肚子里有了狗的孩子。她得这怪病，不能走出家门，更不能到学校上课了。

她家临近一个水塘，一条小河从她家门前流过。我悄悄走进小院，踩着碧绿的车前草，跨上台阶，来到屋檐下。她，木木地站在门里，一身红格子衣裳，安静的眼神迎接我。

那份安静，我不能理解，也许正是她的心死了，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神情安详，容不得我去打扰。

其实，我站在屋檐下，无意中看到了变故，一个十四岁女孩内心的重负。当时我只知道，是一条狗伤害了她，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还记得，我站在屋檐下，她给予的目光，令我低下头，看见台阶上爬满青苔。现在想来，我将两粒莲子递给她，又有何意义？我走上前，手掌倾斜，两粒莲子滚落在她手心里。

但是，第二天中午放学，我路过那个院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号。水塘边的一堆衣物里，有那件红格子衣裳，还有一盏小油灯，燃着火苗。我不敢走近那里，飞奔逃离，逃到小河边。我又折身回去，走向她的家，走进那个潮湿的、长满车前草和青苔的院子。

我缩在屋檐下，探头看见一只竹匾，摆放在堂屋中央，躺在那里的是她，裹在花被单里，一旁是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两个妇人。我不敢逗留，跑出院子，回头看那堂屋门，昨天站在那里的女孩不见了。

一个谜，烙在我心里。从大人们的闲谈中得知，这个所谓被疯狗咬过的女孩，其实是被某个男人强暴后，怀上了孩子。面对困境，女孩一份无奈的眼神落在我心里，我却懵懂无知。

那时七八岁的我，只是好奇而已。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听说女孩被家人从水塘里捞上来，手心里还握着莲子,一粒还是两粒，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倒是那个夏天，我路过水塘，看到一支新荷,立在水塘边，青葱翠绿，似一只小手，卷曲着。是我给她的莲子所生的荷吗，那是她落水自杀的地方。依这样的逻辑，我无法明了一个生命,对于拥有的诠释，她将莲子随身带到另一个世界的欲望，小小的欲望，前提是要舍弃生命而奔向死亡吗？

我不能思量，我的造访是否对生命有无意识的伤害和唆使。对于幼年的我，她的离去恰似一粒莲子，种在我的岁月里，种在一湾浅浅的荷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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