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不是诗

唐·马克林，这个名字如今已消失于公众视野，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但只要那一句著名的开头“夜空布满了星星，调色板上蓝灰交映”在耳畔响起，他如孩童一般的笑颜依然鲜活明亮。

《文森特》，纽约男孩唐·马克林于1970年写给那个孤独的大男孩梵高的一曲民谣，以梵高的代表作《星空》为起点，吟唱了他的生前身后，所有的绚烂与忧伤，声音清澈，娓娓道来，虽然远隔万水千山的距离与文化差异，却仿佛明朗少年就在身边弹唱，他即兴弹唱着一个老朋友的故事，年华似水，流淌在质朴的旋律中，曾经的欢喜伤悲，一如尘封的信箱被打开，一切清晰如昨。

这是民谣歌者的福利，歌声中的少年，永远年华锦绣。

少年歌唱生涯的开局充满了戏剧性，起初遭到了冷遇，而再度出发时却以另一首民谣歌曲《美国甜心》一鸣惊人。这首长达8分钟的歌曲，在今天聆听起来依然不觉厌倦，要归功于他一如既往流畅质朴的叙事和招牌式的清亮演绎。少年在歌词中记录了他从孩童时代起经历的真实生活与历史瞬间，青涩的慢舞，飞驰的小火车，流行的音乐，美好的往昔和迷茫的当下融合交织，那淡淡的感伤与情怀，在多年后仍然毫无芥蒂地轻叩着听者的心扉。

民谣歌唱的是每一个当下，也歌唱着隽永的生活。当少年成了中年，且几经沉浮，这首超长歌曲在二十年后仍能奇迹般地重返排行榜前列。然而不管人们的兴趣如何，早已彻底转向乡村音乐发展的歌者似乎并不愿意重享一时风光。他安静淡然，更乐于让人们在永远年轻的歌声中遥想当日少年。

那个少年的眼睛好像梵高一样，总是看见世界明亮，万物可亲。

他也看见画家在其间，喜欢花，喜欢草，喜欢“我们镇子”上的路和桥，夜晚的咖啡馆，甚至“我们疯人院”的院子，关心农事，感受它们的美好。

印象派的阳光是世故的，所以保守温吞，梵高的阳光明亮照人。 

还能听见梵高在跟大家说，看，我在阿尔住的是这样漂亮的房子……不知那黄房子真是黄房子，还是因为梵高眼里没有沉闷愚蠢的颜色。

他的眼睛一定不会错过梵高那张蓝色的自画像，画中人难得地穿着齐整，头发梳光，却因而显得更怪异，表情反倒比那些割耳后或头发愤怒的自画像里更不安——像是小孩努力想跟老师证明自己是个“好小孩”又不知老师有没有看见、有没有收效，笑，笑过后，难受，然后想开了，啊，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总是那么难懂。

梵高的画在有生之年未能卖出一幅，而唐·马克林的音乐专辑在首次出版时也同样无人问津。而有趣的是，梵高的《星空》现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内，每天开始与结束时，艺术馆都会播放唐·马克林的《文森特》。

到了今天，抱着吉他的赵雷曾以一曲《画》赢得无数“神来之笔”的赞叹。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的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

画一群鸟儿围着我

再画上绿岭和青坡

画上宁静与祥和

雨点儿在稻田上飘落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如清泉般喷涌而出的词作，仍要面对“想象匮乏”、“平淡无奇”的质疑声，好在，民谣从来不曾自诩为诗，它恰似那一支常常被人忽略了的平实画笔，以温和的方式记录流年，对抗寂寞。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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