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扶贫记

北京 张树国

张大力推着自行车，后座拖一袋大米，左边挂着一桶豆油，右边挂着行李卷，车子还牵着三只绵羊，直奔离县城十八里的黄城村走来。

张大力是个大学生，去年考进县农业局的公务员。农业局承包黄城村扶贫，张大力分了一户，今天扶贫来了。正直伏天，三十八度的高温，天热的蒸笼似的，张大力身上的衣服早已汗透，怕羊热坏，几瓶矿泉水给羊解了渴，自己喉咙干得直冒火，一大早出发，直到太阳正南才来到黄城村。

黄城村坐落在黄河故道滩地，是个较偏僻的村庄。村主任赵西元在村口等他，把他带到贫困户李二猫家。

张大力看着这一家人，李二猫五十上下，走路有点踮脚，腰板倒挺壮实，他的老婆头发有些乱，身上有几块饭疙疤，一身汗腥味，一个十七八岁的闺女，躲在门后看人，穿着一件花褂，看样子有点傻。

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小西屋收拾出来。晚上蚊虫叮咬，张大力睡不着，找到一个破烂的芭蕉扇，不停扇打，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李二猫看到张大力脸上、脖子上、腿上全是点点血迹，哈哈大笑说：“蚊子欺生，一夜咋被咬成这样？ ”

张大力苦笑着说：“你真是个贫困户，蚊子好像也没饭吃，一夜围着我饱餐一顿。 ”张大力洗了把脸说，“二猫叔，走，到你地里看看去。 ”

李二猫伸着懒腰不情愿地说：“一大早就下地，露水大。 ”

张大力说：“趁着早上凉快。 ”

二人来到一片梨园，张大力一看果园有二亩多，果树老小不齐，树干上有虫害，稀稀拉拉挂了一些梨子，就知道缺少管理，这样的果园恐怕连成本也收不上来，唏嘘了一声说道：“二猫叔，你看人家的树都比你家的果挂的好，你缺少功夫啊。 ”

李二猫说：“这些年，梨园就没见过钱。 ”

张大力说：“我是学园艺的，秋季我帮你嫁接皇冠，这个品种抗虫害、上市早，一亩果园少说也能收入万儿八千的。 ”

李二猫嘴歪到一边去，嘿嘿笑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心想，一年要打七八遍药，又要施肥又要管理，还不把老子累死喽！

二人又来到另一块庄稼地，种的黄豆，缺苗断垅，杂草丛生。张大力心疼地说：“二猫叔，你这豆子，品种老化，产量低，种植也不合理，庄稼长成这样，你就不心疼。 ”

李二猫讪笑地说：“我这地孬，不见长！ ”

张大力说：“地不孬，是你没种好，到秋季收完豆子，我帮你弄个大棚，种些芹菜辣椒，春节能卖好价钱。 ”

李二猫亮着两只巴掌，为难地说：“我穷得吊壳没有，拿啥搞大棚？ ”

张大力说：“贫困户可以申请贷款，政府有利息补贴。 ”

李二猫笑着说：“贷款个吊，干脆白给算了！ ”

张大力开导说：“你不能等着天上掉馒头，自己也得好好干，我爹七十多了，还天天下地干活呢！ ”

张大力离开黄城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把羊管好，羊到了受孕的年龄，三只羊要是都下崽，就是一大笔收入，加上梨园和庄稼，要不两年就能脱贫！

李二猫只顾点头不说话。

一个星期过去了，张大力担着心，不知李二猫羊喂的咋样。早晨五点钟，张大力就骑上电动自行车奔黄城而来，在村口一棵大树下看见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李二猫睡在那里，喝醉了。张大力把李二猫送回家，他老婆一见男人回来，嘴里咕哝着：“挨千刀的，赌博喝酒，咋不醉死你。 ”

李二猫酒已醒，一见女人接他的底，朝女人狠狠瞪了一眼，骂道：“熊女人，胡咧咧个啥哩！ ”

张大力说道：“二猫叔，你一个贫困户哪来钱喝酒赌博？ ”说着，转脸一看，发现三只羊只剩一只，心里不由地打个愣怔，忙问，“那两只羊呢？ ”

李二猫怕女人说漏嘴，摆着手叫女人一边去，便不好意思地说:“夜里没拴结实，跑了。 ”

张大力见李二猫惊慌地样子，脸一下子拉下来，大声说：“说实话，羊到底弄哪去了？ ”

李二猫一见张大力生气，大声争辩说：“跑了就跑了，它身上长着腿，我知道跑哪去了？ ”

“你知道国家扶贫，发了多少文件，花了多少钱吗？ ”张大力一见李二猫不买账，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责怪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难道说你的良心喂狗啦？ ”

李二猫一见张大力朝他发火，也大声嚷嚷起来：“姓张的，你跟老百姓瞪什么眼，政府派你来帮我的，不是叫你来训我的，老子是个贫困户，县长都得高看我，你算个老几？老子到扶贫办告你去，到时候看谁倒霉！ ”

张大力气得脸通红，真想上去揍他一巴掌，咬咬牙还是忍住了，想想自己是个党员干部，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说道：“这事不能算完! ”

这时只见村主任赵西元走过来说：“这事我刚刚知道，正要找他算账呢！他赌博输了钱，没钱还账，就把扶贫羊卖了。 ”

张大力质问道：“你这个村主任是怎么监管的？ ”

赵西元红着脸说：“这人就这德行，也怪我工作没做好！ ”

李二猫见村主任来了，吓得两腿发抖！

赵西元走到李二猫跟前，呲牙瞪眼，举起巴掌要揍，被张大力拉住了。张大力说，“希望赵主任把这两只羊补上，要不然我就向上级汇报！ ”

赵西元点头说：“放心，我们村里想办法。 ”

张大力想了想，掏出一叠钱说：“我捐出一千元，不够的你村主任想办法补上，下次来我要见到羊。 ”

张大力从黄城回来，心情很糟，唉声叹气，新婚的妻子苗花花说：“跟这样的刁民生气不值，穷死也不亏，有人就是泼皮懒汉。 ”

张大力咕咕咚咚喝了一杯水说：“生气是生气，咱也不能当真，像李二猫这样的人在农村也是少数，心急不能喝热稀饭，得慢慢开导他。 ”

小两口正在吃晚饭，电话响了，一看是黄城村委会的电话，张大力拿起电话，是李二猫声音，说豆地草太深，叫张大力明天帮他家除草。张大力皱皱眉头还是答应了，苗花花抱怨说：“大力，你还真去帮他家除草，明天可是三十八度，不怕热死你？ ”

张大力笑着说：“我是农民出身，出力干活咱不怕，他是咱的帮贫户，我得负责任！ ”

太阳像个大火炉，烤得人脸上火辣辣的。张大力穿着背心，头上顶着草帽，肩上搭一条毛巾，弯腰蹬腿，挥舞着锄头，锄花均匀，身后的草很快都打蔫了。张大力口渴得上嘴唇粘着下嘴唇，李二猫说回去提水，走了半天也没回来。

一个老人扛着锄头走过来，见一个年轻人帮李二猫家干活，叹着气说：“你这个同志是来给二猫家帮贫的？ ”

张大力立住锄头，擦了一把汗说：“是的，大爷，你老也在地里干活？ ”

老人看看锄过的地，啧啧夸赞说:“想不到你一个年轻人地锄的这么好，看来你也是农家出身。 ”

张大力用手指刮着汗珠说：“我是城西张家寨的。 ”

老人一听说张家寨，忙上前两步说：“你是张家寨的，我向你打听个人，张玉山你认识不？俺两个在县劳模会上认识的，好多年不见了。 ”

“他是我爹，是俺村的种粮大户。 ”“我说你的活干这么好，原来你是玉山兄弟的儿子。 ”老人笑着说，“我叫赵忠诚，县里一开劳模会，俺哥俩就见面，你爹还好吧？ ”

“壮实着呢，跟你一样，天天下地干活。 ”张大力笑着说，“我记得俺爹跟我说过你！ ”

赵忠诚看着张大力满身的汗水，脸晒得通红，心疼地说道：“孩子，我给你提个意见，哪有你们这样扶贫的，像二猫这样的懒汉，你送钱送东西越多，他越不干，这叫越扶越懒，他爹当年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生产队大家分一样多的粮食，人家够吃，他家不够吃，每年都吃救济，李二猫就像他爹。”

张大力笑着说：“忠诚叔，你老有经验，咱们都帮帮他，想办法叫他由懒变勤，他家的条件我盘算了，不算太差，只要好好干，不用两年，他就能翻过身来。 ”

赵忠诚苦笑着说：“能像你说的就好了。二猫跑哪去了？ ”

“回家提水去了。 ”

“提水？ ”赵忠诚摇摇头说，“说不定在哪树下睡大觉呢！ ”

太阳都到大西南了，不见李二猫的影儿。果真不假，李二猫正在树底下呼呼睡大觉呢！

张大力生气的踢了一脚，李二猫惊醒，揉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叫你受累了。 ”

张大力郑重地说：“我受点累没关系，你这样下去啥时候能脱贫？ ”

李二猫抓着头皮苦笑着说：“脱贫？没想过。 ”

张大力郑重地说：“剩下几分地，你自己锄吧，要好好想想，我下次来，要向我汇报思想！ ”

张大力骑着电动自行车走了。

李二猫朝他呸了一口说：“汇报你娘个脚！ ”

“骂谁哩？ ”赵忠诚扛着锄头走过来。

“是老村主任，你老有何指示？ ”李二猫阴阳怪气地说。

赵忠诚指着李二猫骂道：“你不是个东西，大热天，人家干部给你干活，你在家里睡大觉，还有点人性吗？ ”

李二猫歪着嘴笑着说：“你老别眼红，这叫啥人有啥福，政府就喜欢照顾贫困户，年供米，月供面，逢年过节发红包，看病都不要花钱，到县城坐车都不买票，你干着急！ ”

“党的政策是鼓励扶持老百姓致富，不是养懒汉，你说这话我都显臊得慌！ ”赵忠诚说着气呼呼地走了。

张大力跑到县农行为李二猫申请贷款，准备秋后帮他家建一个塑料大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媳妇早已做好饭等着他，爹也在家里，忙说：“爹，农活这么忙，你老咋有闲空来啦?”

“你媳妇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包的贫困户叫你帮他家锄地，这个大热天，爹不放心，来看看，什么样的一户人家，农活也不能干？ ”

苗花花从厨房端着一盘菜放在案上，又把一条湿毛巾递给张大力说：“爹，你看你儿子脸都晒紫了！ ”

张玉山看到儿子累的筋疲力尽，十分心疼，站起来说：“他家还有多少地，明天我去帮他锄！ ”

张大力听到爹要帮李二猫锄地，心里豁然一动，若有所思地说：“爹，好，你是劳动模范，开导开导李二猫也好，说不定能起作用，黄城还有你的一个老熟人，叫赵忠诚，也是个劳动模范！ ”

张玉山兴奋地说：“是的是的，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俺俩几年没见面了，我真有点想他呢！ ”

张大力一拍屁股高兴地说：“好，咱爷俩明早一块动身。 ”说着，给爹斟上一杯酒。

苗花花噘着嘴说：“大力，你自己赔上就算了，还把爹拉上，爹可是上了年纪的人。 ”

张玉山笑着拍拍胸口说：“孩子，没事，没事，我就当去看看老朋友！ ”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力拖着爹来到黄城村。李二猫家，大门锁着，家里没人，也许下地干活去了。爷儿俩来到地里，只见李二猫一家三口正在砍梨树。张大力上去夺下李二猫手里的斧头说：“二猫叔，你疯了，谁叫你砍树的？ ”

李二猫急乎乎地说：“树是我的，你管得着吗？ ”

张大力大声说：“你砍了树，靠什么脱贫？我看你就是个败家子。 ”

李二猫怪声怪气地说：“家不败我能成贫困户？不是贫困户，能把你这个干部招来？不是贫困户，你能给我送羊、送米、送面？ ”

昨天，村主任赵西元来到李二猫家商量买羊的事，李二猫说：“张大力要给我搞梨树嫁接，还要帮我建一个塑料大棚。 ”

赵西元说：“好呀，要不两年，你就脱贫了。 ”

李二猫担忧地说：“脱了贫，上面还给不给送钱送东西？ ”

赵西元说：“脱了贫，日子好了，你还想要东西？没门！ ”

李二猫吃惊地说：“不干，老子一辈子不脱贫，我把梨树砍了。 ”

赵西元骂道：“狗东西，再闹出事，老子不管了，树砍不砍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上面问起来，别扯到我! ”说着甩手走了。

一大早，李二猫就带着老婆闺女来砍树了。

张大力把夺过来的斧子扔到一边说：“你想当一辈子贫困户，不可能，政府是帮贫，不是养懒汉，你再胡闹，我写报告取消你的贫困户，看谁给你送米送面，你只有掂着棍要饭去！ ”

李二猫昂头晃脑地说：“共产党照顾穷人，你说了不算！ ”李二猫抬头一看，有个老人在他家豆地里锄地，问道，“这老头是谁，跟你来的？ ”

张大力说：“我爹，老人家是个庄稼把式，我专门叫他来给你讲讲种地的事。 ”

李二猫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抓着头皮说：“你爹，今年多大了？ ”

“七十岁了，还天天干庄稼活呢！ ”张大力看着爹干活的劲头说，“二猫叔，我爹种地过日子是把好手，你要跟他学学。 ”

不一会，豆地里又来了一个老头，是赵忠诚，听说张玉山来给李二猫锄地，开始不相信，一口气跑到地里，果真不假，张玉山正甩开膀子锄地呢！赵忠诚一阵心动，暗暗佩服张大力的用心，高喊一声跑了过去，老哥儿俩多年不见，不知有多高兴，田野里不时响起哈哈的笑声。李二猫站在一边，浑身不自在，直打转儿，不知说啥是好。赵忠诚把李二猫拉到跟前说：“二猫，过来，你虽说有点残疾，但不误干活，今天俺两个七十岁的人给你这五十岁的人比比干活！ ”

李二猫脸上露出几分羞惭，无奈拿起锄头，干张嘴不知说啥为好。

黄河故道，满眼的庄稼果园，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两个老庄稼把式把李二猫夹在中间，顶着炎炎烈日，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这边，张大力帮着二猫老婆和闺女给梨子套袋，讲着果树的知识。

张大力把爹送到城西老家，回到县城已经十点多了，妻子苗花花心疼地说：“大力，赶快洗洗，早点休息。 ”

张大力没有睡意，心情说不出的畅快，笑着说：“今天下乡收获不小，咱爹和黄城村的赵忠诚帮李二猫锄地，听爹说，对李二猫触动不少，两个老人给他讲了很多做人种地的道理，李二猫都哭了，希望他以后能改改好吃懒做的毛病。 ”

苗花花端过来一碗绿豆汤放在张大力手里，撇着嘴说：“狗难改吃屎，李二猫的眼泪是哄咱爹的，说不定还会出啥弯弯绕呢！ ”

小两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

苗花花拿起电话，一听是黄城村打来的，忙捂住话筒说：“看看，深更半夜，不知又有什么事？ ”

张大力从妻子手里接过电话，只听李二猫在电话里哼哼唧唧地说：“你赶快给我联系医院，我病了，又发烧，又头疼！ ”

张大力吃惊地说：“白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 ”

“病来如山倒，人吃百草，哪有不生病的，你快给我派个车来，送我去医院。 ”

张大力说：“我都没车坐，哪有车送你，你叫个人送你去医院，我在医院等你。 ”

“不行，黑更半夜我找谁去，你快想办法，我要病死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上了。电话里的声音，苗花花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气呼呼地说：“咋样？应验了吧？你还说他能变好，我看他是变本加厉，越来越不像话，你给他村主任打电话，叫村主任送他去医院，村主任家不是有车吗？ ”

张大力在屋里走了一圈，猛喝了一大口水，伸着手说：“花花，给我点钱，我到大街上租个车，送他去医院! ”

苗花花很不情愿，眉头直立，气愤地说：“租车费可没人给你报销! ”

张大力干脆地说：“别啰嗦了，快拿来吧，二猫叔也许真病了，他是我的帮贫户，他有事不找我找谁。 ”张大力从妻子手里接过钱，拿一把电筒，大步走出门外。

张大力租一辆出租车，不多一会就来到李二猫家。李二猫确实病了，正睡在床上打哼哼。

张玉山和赵忠诚两位七十岁的老人帮李二猫家锄地，这件事在黄城村引起议论，有人指着李二猫的鼻子骂他不是个东西，有人甚至叫他干脆跳井去算了。村主任赵西元也怕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把李二猫驴头盖脸训斥了一顿，差点耳刮子就扇在脸上了，还要扣他家扶贫款。

李二猫被骂的狗血喷头，又羞又愧又惊慌，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恼得甩头找不到硬地，加上干了一天活，出汗多，回到家没有吃饭，又朝身上浇了几瓢凉水，便倒在了床上，看来被冷水激了，没过几个时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头发疼，脸发烫，真的病了。李二猫睡在床上，暗暗叫苦，不住地骂着村主任，又抱怨张大力不该把他爹带来干活，这不是有意叫我难堪吗，你小子表面上是个文面书生，原来有一肚子花花肠子，老子今天叫你坑毁了，这口气实在难咽，心里一恼，想报复张大力，就爬起来到邻居家打电话。

张大力把李二猫背到车上，送到了乡镇医院，一直看着吊完两瓶水。

医生说：“伤风感冒，输点液、吃点药就没事了。 ”

张大力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多了，走到病床前说：“二猫叔，上午局里开会，你好好休息，抽时间我再来看你！ ”临走时，张大力给医生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李二猫并不领情，顺手拿着一条床单朝身上一甩，歪头睡觉，瓮声瓮气地说：“滚吧！ ”

这家乡镇医院，是政府指定的医保单位，对贫困户的病号特别照顾，不仅免费，有时供应午餐。李二猫住了两天，感觉很好，热也退了，头不疼了，浑身感到轻松，医生问他想不想出院？李二猫说，能多住几天吗？医生点头笑笑说，再观察观察也好，反正不花你的钱。

李二猫住在医院，医院是个人场，自己白吃白喝，小病大养，别的病人和家属开始说他的闲话，不时有人朝他翻白眼，他越来越感到饭食难咽，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人穷志短，马廋毛长，第一次感到贫穷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打电话让张大力来接他回家。

张大力自行车驮着李二猫，骑行在黄河故道林荫大道上，一路上，郁郁葱葱，瓜果飘香，张大力神清气爽地说：“二猫叔，你看咱这黄河故道，过去是个穷沙窝，现在成了中原地区最大的水果基地，咱县大型水果加工厂就有好几家，发展水果大有前途。 ”

李二猫看到大路两边的果树，果实累累，压弯枝头，想想自家的果树，心里也不由得酸溜溜的。路途经过一段河堤，河堤上下绿草茵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赶着羊群，在河边吃草。

张大力说：“二猫叔，你知道这群羊能值多少钱吗？起码十几万！ ”

李二猫一听十几万，不由得 “咦唏”一声，想到自己赌博输钱卖羊，一阵羞惭难当，自己常年在黄城趴着贪图小便宜，想不到外边人家的日子过得这样好，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竟能赶着价值十几万的羊群。

路走了一半，李二猫要下车，叫张大力回去，剩下的路自己走。

张大力温和地说：“二猫叔，你病刚好，还是坐车吧！ ”

李二猫喃喃地说道：“你二猫叔以后再不好好干活，真不算个人了！ ”

张大力听了这话，高兴地说：“你能有这个想法，我的扶贫就有了成果，二猫叔，你老坐稳了，我一定送你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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