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啰唆,一边指手画脚地叫那个男孩子挥着汗干活,我摇摇头,真有这么多的男人爱做女人的奴隶。
人各有志。
但那个男孩是长得神气,一眼看去就像某个明星般,高大英俊,与玫瑰很般配。
玫瑰说她已把去年整个夏季的衣服丢掉,要求我替她买新衫,我再高兴没有,讲明不准买刺目的颜色。
雅历斯坐在一旁只懂得笑,没多久玫瑰就把他轰走。
她恨恨地说:“蠢相!”
我既好气又好笑:“罢哟,玫瑰,虽然是别人送上门来给你糟蹋,你也修修福。”
“这年头,找个好一点的男朋友都难。”她说。
“市面上那么多男人,你简直可以抓一把,吹掉一点来拣,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叹男朋友难找,但你,你是黄玫瑰啊!”
“大哥,别取笑我了。”她没精打采。
“看中了谁?你主动去俘虏他啊!”
“那么容易?”她反问。
“啊哈!”我跳起来,“别告诉我,你也碰到定头货了。”
“你不必来不及地高兴,我还没有碰见那个人,”她白我一眼,“只是有许多男人简直铁石心肠,像你就是。”
“胡说,我才不是铁石心肠。”
“你女朋友说你有她无她都一样。”
“她呀,”我说,“像所有女人一样,她对爱情有太大的憧憬,我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像覆煦,舒服安全得不觉它的存在。”
我说:“覆煦对于爱情,火辣辣的只是欲念——也许因为这个观点的差距,她不肯嫁给我。”
“去说服她啊。”
“她大有主张,受过教育的女人就是这点可怕。”
“苏更生是一个极端可爱的女人。”
“你们真是识英雄重英雄。”
“你应该多多尊重她。”
“是,是,可是你别尽教训我,玫瑰,考完试打算如何?”
“入港大。”她简单地说。
“别跟男孩子混得太熟。”我说,“发乎情,止乎礼。”
“放心,我不会做未婚的妈妈。”她说。
我拍拍她肩膀:“在我这里住,规矩点,别丢了老哥的脸,知道不?”
“知道了。”
许多日子未曾与她开心见诚地谈话了。
但话未说完,她与雅历斯已打得火热,哪里都有他俩的踪迹。
雅历斯有一项绝技,他的摄影术真是一等的,拍得出神入化。家里到处摆满了玫瑰的照片,大的小的,七彩的黑白的,没有一张不精致漂亮,每次他们出去玩,他都替玫瑰拍照。
玫瑰开头倒是很高兴,贴完一张又一张,后来也不过是当扑克牌般,一沓沓放抽屉里。
苏更生很有兴趣,挑了些特别精彩的,她说:“一个少女是应该把青春拍下来留念。”
我说:“你都是老女人了,还有这种情怀。”
玫瑰说:“我这大哥才是小老头子。”
母亲咳嗽着问玫瑰:“你在谈恋爱了?”
玫瑰吓得不敢作答,她就是怕母亲。
“哎,”我说,“对方是个大学生,不错的。”
母亲说:“你妹子掉根头发,我都跟你算账。”
“是,”我直应,“是!”
我坦白地问玫瑰:“要不要叫雅历斯到家去吃一顿饭?向老妈交代一下。”
“不必。”玫瑰说。
“你不是在谈恋爱?”我问,“你对他不认真。”
“他这个人幼稚,我不过跟他学滑水。”
我说:“待你把他那十八般武艺学齐了,就可以把他一脚踢开?”
“是。”玫瑰大笑,“学完壁球学滑水,还有剑击、骑马、开飞机,三年满师,一声再见,各奔前程。”
“十三点。”我骂。
“你想我怎么能嫁给他呢?他除了玩,什么也不懂。”
“你呢?除了玩,还懂什么?”
她强词夺理:“我是女人,我不必懂。”
“什么歪理,你看苏更生一个月赚多少!”
“苏姐姐是例外,”她说,“我将来可不要像她那样能干,我不打算做事。”
“那你念大学干什么?”我问。
“大学不能不念,面子问题。”
“嘿,没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她承认,“我才不要在枯燥的写字楼里坐半辈子,赚那一万数千,跟人明争暗斗。”
她躺在沙发上,长发漆黑,瀑布一般垂下,我仔细欣赏我这美丽的小妹,她的手正搁在额头上,手指纤长,戴着我去年送她的指环,指甲是贝壳一般的粉红。
玫瑰额角有细发,不知几时,她已把皮肤晒得太阳棕,那种蜜糖般的颜色,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舒服。
我的心软了,我这小妹真的无处不美,倘若我不是她的大哥,不知感觉如何。
她转过头来:“大哥——你在想什么?”她抬一抬那消瘦俏皮的下巴。她那样子,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只有更加漂亮成熟。
我说:“当时——你嫌周士辉什么不好?”
“他老土。”
“哦?”
“他什么都不懂,只会画几张图。”
“是吗?”我微笑,“如此不堪?”
“他不懂吃,不懂穿,不会玩,也不看书,整个人是一片沙漠,一点内心世界也没有,活了三十多岁,连恋爱都没经历过,土得不能再土。最讨厌之处是他对他那小天地是那么满意,坐井观天,扬扬自得,谈话的题材不外是又把谁的生意抢了过来,他公司去年的盈利是多少……他不只是俗,简直是浊。后来又借着我的名闹得天翻地覆,更加土上加土,一点都不会处理。”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士辉是苦出身,大学是半工读念的,自然没有气派,也不会玩。但士辉有士辉的优点,他待你是真心的。”
“他?”玫瑰冷笑,“他与他妻子真是一对活宝贝。”
“算啦!”我又生气,“拆散了人家夫妻,嘴上就占便宜了。”
玫瑰说:“所以我说只有苏姐姐是个明白人,隔了这么久你还怪我。”
“隔了这么久?”我嚷,“人家孩子还没懂得走路呢。”
“苏姐姐说,我只不过是周士辉逃避现实的借口!”
“你跟苏更生狼狈为奸。”
“真的,大哥,你想想,周士辉这个人多可怕,他根本对妻子没有真感情,结婚生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形式,人生必经过程。忽然他发觉这种生活形式不适合他,他无法一辈子对牢个乏味的女人,他就借我的名来逃避。”
我没好气:“你们真是弗洛伊德的信徒,什么都可以解释演绎一番。我觉得士辉是爱你的。”
“他最爱他自己,”玫瑰说,“见到我之后,他发觉周太太不再配得起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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