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大中午的天,太阳在头顶晒着,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大人们忙碌了一个上午,这个时候都在窑洞里睡觉,没人管我们这些野孩子,想怎么疯就怎么疯。于是,最早吃完饭的那一个往邻居家的窑畔上一站,刚喊了一声小伙伴的名字,窑洞里立马窜出一个影子,有时候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大声应答着。
不一会儿,霞娃、白杨、碎琴、小艳、亚宁五个黄毛丫头就都来了,每人的口袋都鼓鼓囊囊的。我家窑畔上那棵粗大的桐树下,是整个暑假里我们待得时间最多的地方,暑期里玩得最多的抓石子游戏多数也在这里进行。
城里的孩子把抓石子叫抓羊拐,因为玩时用的东西是用羊拐做的。乡下的孩子,天天放羊,给羊割草,但一年到头大概也就大年初一可以吃上一顿羊肉饺子,自家的羊是绝对舍不得杀的,不是挤了羊奶给家中老人孩子喝,就是养肥后卖了换点钱补贴家用,给孩子扯件新衣给老人抓两幅中药。所以,儿时的我常常去放我家那只奶羊,却从未见过羊拐长什么样子。
我们玩抓石子用的东西有两类,一类是名副其实的石子,但又不是河里那种溜光圆滑的石头,而是一种介于土和石头之间被我们称为“料脚石”的小石子。猛一看,像是一块块土疙瘩,有着土一样的颜色,却很坚硬,摔在地上绝不会破碎。
这种像土疙瘩一样的石头在水渠畔、沟畔很多,一群小丫头弯着腰,在土里扒拉着,不一会儿便会找到一堆大大小小表面有许多小疙瘩的石子。在捡来的一堆石子中,挑选出差不多一样大小比较圆滑的11颗石子。这些石子,在我们的手里玩上几次,就磨得光溜溜的,玩的时候特别舒服。有时候,玩着常常会丢了一颗两颗,于是临时在场边找个小石子替代,等找到更好的再来替换。
另一种用来玩抓石子的并不是石子,而是初夏时节吃杏时攒下的杏核,有大小两种。大的是那种又甜又大的杏的核,吃完杏,砸碎杏核,吃里边油香的杏仁。但一想到可以玩抓石子,就忍着,不舍得吃,攒够了,又是一副好的玩具了。杏核比石子轻,不会磨坏衣服口袋,晚上睡觉若被母亲发现,不会像装了石子那样给扔了出去。
还有一种是那种小一点的很光滑的杏核。那些没有经过嫁接的野杏树结的杏,杏小,核也小,而且杏仁很苦,根本不能吃,于是杏核便成了我们抓石子的最好玩具。
那个时候,每个女孩子的口袋里都会有一堆小石子或者小杏核,每天上午放羊回来下午扒猪草前的这一大段时间都属于我们。几个黄毛丫头聚在我家的桐树下,随便找一小块平地,掏出口袋里的石子或杏核,一场抓石子的游戏就开始了。
四五个女孩子,或坐或蹲,围成一圈,每个人的身旁都放着一只草笼,笼里放着一把镰刀。游戏结束后,天也就凉了下来,每个人都要去给自家的猪或者羊割上满满一笼的草。如果因为贪玩忘了,晚上回家,父母的一顿臭揍是免不了的。
游戏开始了,只见一颗石子被高高地抛到空中,一只小手鸡啄食一般快速地在地面上抓取撒开的一颗颗石子,然后握满石子的小手快速翻转向上,赶在空中那颗石子落下前,将它稳稳地接在手里。
抓取地面的石子时,按着顺序,从一颗、两颗、三颗,一直抓到四颗。每一次抓取的时候,不能撞到其他的石子,否则便是犯规。接空中的那颗石子时,手里的石子也不能掉了出来。如果手里的石子掉了出来,或是地面的石子没能抓取,或是抓取的过程中撞了别的石子,玩石子的这个女孩的游戏权利便自行结束,轮到下一个同伴。
一只小手,五根手指,在一堆石子中上下翻飞,手里攥着满满一手的小石子。玩的人神情专注旁若无人,一旁观看的人却看得眼花缭乱,比赛的伙伴则是眼睛瞪着,好随时发现对手的失误和漏洞。
那只小手正在飞舞,一不小心被旁边观看的小伙伴撞了一下,小手偏向一旁,抛向空中的那颗落下的石子没有接住,于是一场小小的口角是免不了的。这样,大概两三天里见了面,低着头,不愿搭理对方。玩耍的时候也别别扭扭,玩是玩着,就是不说话。这样的情况在孩子们之间是常有的事,大人们知道了只管笑笑,根本不去参与。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现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亲热地搂搂抱抱黏糊在一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看似简单的游戏其实每一步都很有讲究。第一步撒石子就要给后边的抓取打好基础,石子如果撒的太挤,抓取的时候就容易撞上其他的石子,那样就会犯规。石子如果撒的太散,每个石子之间的距离太远,抓取三个或者四个石子时,难度就会增加,不等地上的石子抓取起来,空的那颗石子便已落下。
任何一种游戏,玩耍的水平都有高低之分,抓石子也不例外。一般的小伙伴都是从一开始抓取,每一次抓取的石子放在一边,从一抓取到四。高手玩的都是连抓,从一抓到四,每一次抓取的石子都要攥在手里,连续抓取四次,直到将地面的十颗石子全部抓完,同时还要将空中的那一颗石子稳稳地接到手中。
玩连抓,是我的强项,每次几乎都是大获全胜。有时,抓取的过程中,余下的几颗石子之间距离较远,那么空中抛出去的那颗石子就要尽可能抛得很高,只听“吱——”的一声,指甲在地面划过一道白印,所有的石子都被牢牢地抓在手中,瞬间,掌心翻转向上,接住空中落下的那一颗。
那一刻,在小伙伴羡慕的眼神中,很是得意。左手一扬,撩开遮挡眼睛的刘海,用手背抹一下脸上的汗珠,右手中那满满的一把小石子依然不愿撒手。
就那样,石子一次次地抛向空中,小手一次次地捏拿抓取中,一个暑期过得悠长而快乐。每当开学的时候,母亲便会给我剪指甲,看着我的小手,笑呵呵地说:“整天像个疯女子,就知道抓石子,你看指甲都磨掉了半截子。”偷偷看一眼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他的四个指甲盖每一个都少了一块,玩抓石子时经常挨地面的那边深深地凹了下去。手指上起满了肉芊,一撕,很疼。没敢吱声,只是偷偷地乐。唯一有点心疼的是,暑假里包的红指甲受到牵连,一半红指甲也不见影子。那一手红红的指甲,可是我求邻居的女孩白杨从西河里她姐姐家讨来了指甲花才包的。
有时在想,儿时玩耍的土场是那样的温柔敦厚,让我们这一群野孩子尽着性子疯玩。要是如今的水泥地面,不要说一个暑期,就是一次玩下来,几根手指头恐怕早已血肉模糊。
玩得久了,蹲得腿发麻,便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于是,游戏结束的时候,站起身来,每个人都是一个土屁股,双手拍打着,细密的尘土在空中飞舞,正午的阳光下,有红红绿绿的星点,很是好看。
“姑姑,你看你亚亚,从来不坐地上,衣服多干净……”邻里常常会对母亲夸我。其实,蹲着会影响胳膊的伸缩,影响自己的战果,但因着邻里的夸奖和母亲的笑脸,抓石子时我一直都是蹲着,始终没让别人看到我的土屁股。
其实,我本是乡野上整日在泥土里滚爬疯玩的一个野孩子,身上满满都是泥土的味道和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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