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凯
吃过晚饭,母亲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从厨房里搬出了一只大西瓜,搁在桌上,说:“忘了,吃西瓜,吃完西瓜再回去吧!老头子去拿刀来。”
青色的瓜皮中间竟然咧了一道口子,露出红红的瓜瓤,我吃惊地说:“怎么开口了?”
父亲一手扶着瓜,一手掂量着刀,试图寻找着切入点破开西瓜,头也没抬地应道:“这是你妈买的。”
“嗯!”母亲大声地清理着嗓子,像是被噎住了般,父亲止住了话音,转过头来,妻和女儿也转过头来,母亲夺过父亲手里的刀,抢着说:“不小心摔开的———真笨!还是我来。”沿着裂缝就一刀切下。
小时候吃西瓜吃怕了,只吃了两片西瓜,就和妻子女儿准备出门回家。母亲喊了一声,“等一下!”把一半西瓜装进了一个食品袋里,拎着递到我的手里,热情说:“带回家吃去!你不吃给我孙女吃,我和你爸吃不了这么多。”
“不用。”我嘴里说着,手里还是硬被塞进了沉甸甸的塑料袋。
这个夏天格外的炎热,阳光虽早已退去,暑热还是从地面上,高楼的外墙上,从各个角落里渗透出来,充斥在有些黯淡的空气里,前面传来嘶哑的嗓音,“卖西瓜喽!一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一辆三轮车停放在路边,一个妇女坐在路边的路牙上,橘黄的路灯照了下来,女人疲沓着垂着头,脸就埋在阴影中,一如摆放在车斗里蔫呼呼的西瓜。当我们一家三口经过时,女人抬眼,眼里亮了一下,招呼说:“老板,这里还有五毛钱一斤的。”
“五毛什么西瓜!”我好奇地停住步子,就看到有摔开的西瓜摆在车尾部。
“送给我都不要。走啦!一身臭汗,快回家洗洗吹空调。”妻有洁癖,嫌恶地把我拖拽着往前走。女人的目光追随着我们的身影,渐渐得暗了下去。
我想起曾经也卖过西瓜,那时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种了西瓜,大清早用板车拖了一车西瓜到城里来,满心喜悦地跟在父母身后,直到傍晚,卖不出去的西瓜就成了负担,沉沉地压在心上。最可怕的是,那些被磕碰坏了卖不出去的瓜,只有被吃掉,不然第二天就会坏的。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着被母亲逼着吃西瓜的情形,口腔里泛出西瓜水的味道。
“卖西瓜要挣很多钱吧!”女儿扭头问我。
我瞥斜着女儿说:“你奶奶以前也种过西瓜,问你奶奶。”
自从城区拓展,父母家的地被征用,如今父母早就搬进了拆迁安置的楼房里,因为住的近,我就经常带着妻子女儿回父母家蹭饭。那天,一进父母家,母亲又捧着一只西瓜出来,说:“来,来,吃西瓜。”
我嘟囔说:“我不想吃。”一屁股坐到了呼呼转悠着的电扇下。
横刀竖刀,西瓜切成了一个个三角形,母亲递了一块给女儿,又殷勤地往妻子手里送,说:“这家西瓜不知道有多甜!和家里以前种的一样,我经常在这家买的。”
妻子手一松,西瓜就坠地,像残雪般散了一地。我不由得站了起来,冲着妻子翻眼说:“你不吃也不能扔啊!”
妻子睁大眼,皱着眉说:“你不知道这西瓜还是碎的,五毛一斤,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我走到桌前,除了刀切过的痕迹外,桌上的瓜皮确实有破损,抬眼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责怪说:“妈,买就买些好瓜,现在瓜也不值钱,省这点小钱干嘛?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怎么不能吃了,不就摔坏了!有那么矫情吗?大家都不买碎了的西瓜,那种瓜的农民怎么办?你忘了我们曾经也种西瓜吗?忘了曾经的苦处吗?”母亲絮叨着说着,眼里就有了潮红。
我胸口被堵住般,鼻子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半天才说:“可是现在是现在,不是以前了,我们也不在乎这几块钱。”
“可人能忘本吗?现在是不在乎,可是瓜农的碎瓜卖不掉怎么办?扔掉?还是自己吃掉?”母亲的目光从我脸上移了过来,聚光灯般转动到妻的身上。
“吵什么?”父亲从外面推门进来说,手里还捧着一只西瓜。
“反正送给我吃,都不吃!走,我们走。”妻动气地一把夺过女儿手里的西瓜,丢进了垃圾桶里,拉起女儿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听到楼道里响起了“咚咚”远去的脚步声,我看了一眼僵立着的父母,摇着头,嘴里咬嚼道,“你们呀!”就追了出去,阳光西斜,地上的影子被拉长了,每一个路口,都停着一辆装满西瓜的三轮车,看到一个黝黑的小男孩正把脸埋在一个不规则的西瓜皮里,男孩抬起头,鼻尖和下吧上沾着淋漓的西瓜汁,打了一个饱嗝说:“爸,我吃不下了!”
旁边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拍着自己鼓囊囊的肚皮说:“吃不下也要吃,碎瓜不吃就要坏了———我都吃了一大半。”
我止住步子,像丢失了什么,就有一种无形的磁力吸引着,缓缓地向男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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