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去哪儿了

武骏

《金瓶梅》中，下人对主子表示尊敬的称呼，都是些类亲属称谓，听起来温情，事实上主仆之间却界限分明。如，西门家的家仆称呼西门庆和他的妻妾就是“爹、娘”，“爹”只有一个，“娘”从吴月娘数起，到李瓶儿这已是“六娘”。

称呼往往能反映人的社会地位。西门庆成了“爹”，周围总有小厮尽心尽力鞍前马后的身影。因为要随时听命，所以西门庆的行踪，牵马坠镫的小厮们很清楚。

但是，《金瓶梅词话》七十七回，西门庆却失踪了。伙计崔本置买货物归来，来西门庆家取车税银两。童仆琴童让座之后，去请西门庆。可“走到对门”，也没见到西门庆，于是问小厮平安。平安猜测，是不是到后边内宅去了。琴童又去问吴月娘，也没找到，还惹得月娘一声骂。最后各房里并花园书房找个遍，还是没找到。这琴童就在大门口喊起来了，真吓死人啊，“大白日里把爹来不见了”。

西门庆自然不会隐身术。那么，这“爹”到底去哪儿了呢？原来，西门庆正和伙计贲四的媳妇偷着上床呢。利用自己的地位，勾搭伙计老婆，连西门庆自己也觉得不妥，本待给套衣服予她，但“恐贲四知道，不好意思”，就直接给了银子。这种情况，他当然不愿意被人知晓。

西门庆这一次失踪，被琴童嚷嚷得大家都知道。而人们不太关注的时候，西门庆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金瓶梅词话》第十三回，西门庆推醉从花子虚家的酒席中回家，花子虚被李瓶儿撵到妓院继续喝酒。西门庆一个回马枪，先经过潘金莲房里，又走到前边花园，从墙头翻到花子虚家，和李瓶儿正式勾搭上。第二天天明又从墙头翻过来，走到潘金莲房里。潘金莲追问他昨晚又上哪去了？西门庆眼不眨就回答，“花二哥又使了小厮邀我往院里去，吃了半夜酒，脱身才走来家”。和花子虚称兄道弟，现在和他老婆偷情，很不合情理，只好两头撒谎玩凌波微步。

《金瓶梅词话》二十二回，西门庆和下人媳妇宋惠莲偷情，为了瞒过一众妻妾，两人竟然躲到了冷飕飕的藏春坞洞儿内，也是蛮拼的。后来他勾搭上王六儿、林太太，也无一不是偷偷摸摸暗度陈仓。

要知道，西门庆没当官前，在妓院厮混并不违法。家中妻妾虽然有所不满，但妓女一般动摇不了她们的家庭地位，管不了不如不管。可西门庆哪有个满足，追女人如打游戏升级，家里多房妻妾，院里梳拢的妓女，都无法让他消停。

西门庆玩失踪，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到底去哪儿了，别人糊涂，他自己却很清楚。西门庆不清楚的是，他已在无壑之欲中彻底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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