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头的路

在我的老家，有一条直通往一座山的路，坑坑洼洼，布满石屑，每逢有车经过就能掀起一股烟尘。路很窄，平日也几乎没有轿车经过，但摩托车倒是不少。

小时候，每逢家里人做饭，我就会坐在楼上看着那条路，每当有摩托车过来，就会兴奋得哇哇乱叫，看到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一个小黑点，逐渐地越滚越大，脚下的泥土沙石纷纷为车让路，然后车子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平野的远方，消失在一群山岚的背后。就觉得这车真是帅呆了，仿若动画里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的骑士，什么妖魔鬼怪通通滚开。这完全符合我那个时期的幻想。

但我的家里人对这条路简直是深恶痛绝，每逢出去摘个葱蒜什么的一旦有车经过便免不得遭受一番灰尘的洗礼，一串红红火火的辣椒在门前三两天就灰头土脸。特别是在晚上，一来一辆摩托车就带起一串泥沙崩裂的噪声，令人难以安眠。

我曾在一个夜里被这声音所吵醒，那是个傍晚刚下过雨的夜，空气充斥着泥土雄浑的味道，月明星朗，蝉声透过窗棂叩开梦乡。那时一阵潮湿的“噗噗”声自天际而来，我一下子惊醒，又刹那间亢奋无比，一步跳起来望向窗外。窗外依然是我梦寐以求的骑士，雪白的车灯击碎一片默然无言的黑暗。一捆一捆的空气被他撂在后头，长襟飘飞出一个帅气邪魅的弧度，脚下坐骑生风，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漆黑一片的群山之后。

简直帅呆了！我激动得难以自持，手舞足蹈起来，但我突然又对那座山的背后充满了稚嫩的好奇：那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山？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路？为什么他们到那头去？

那一晚上我一直在床上痴想，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书桌上把脑海里的幻想描绘出来。我想山的那头一定是一条极其美丽的路，我想到大人经常说的可我从没见过的大海，也许路旁就是一片大海，于是我画了一片海，像是一片镜子泛着点点微澜。又觉得应该是一片花团锦簇的路，一路繁花似锦，风吹过，如同一条彩虹在这儿一滴一滴地溅落。我画了许多张关于那条路的画，心中充满憧憬和向往。

我再也没有放下过画笔，似乎画画是我能到达那条路的最好的方式。长大后，我赴城里参加艺考，妈妈让去城里送东西的舅舅送我，我便提议说想走那条路。舅舅虽然不明白我为何要绕远路，但也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于是我的幻想终于应声凋落，这边的世界，不但不美，其贫穷落后程度甚至更甚于我们那边。大地被晒得干裂，周遭的植物也显出一派病态的枯黄。这一打击一下子击碎了我多年构建的梦，我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痛生于心中。而后艺考的事使我忙得团团转，已无工夫想其他的事，却有种怅然若失的失望挥之不去。

我的艺考通过，没人住的老家正好拆迁，实在是双喜临门。我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那一沓画，画着我幼年时期的仙境。虽然这幻觉在云开日出时已灰飞烟散，却无法动摇这些稚嫩的笔法所拥有的美感。我就这般一张张，一张张地翻阅，多年前那个夜里连烟尘都铅华洗净的气味又萦绕于鼻尖——那是我一尘不染的起点。此时我似又回到旧岁，一次次地在心中从那座山看向世界。

我几乎像是重读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这时我才明白，其实山那头的路，不止是那一条，另一条生长于我的画里，藏匿在我的心中。我曾对它充满幻想，且近似于信念。我热爱它，所以我十几年如一日地练着，练着，在多个始终如一的夜里，在光屑飞舞的台灯前画画，偶有一辆车划过寂静的夜空，我便会不由自主地站起，看它走向大山背后，承载着我所有的爱与梦想，走到我心中的远方。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追寻的过程，即便旅途中难免错意与失望，但在无数次努力过后，你终会翻越那一座山，那时你想看见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是花就是花，你说是海就是海。因为它哪儿也不去，就存在于你的心中。

（指导老师：岑丽晶）

新闻推荐

广州一女博士被诈骗85万 称泡在实验室10年从不看朋友圈

做科研工作的女博士饶源（化名）遭遇了人生最昏暗的5天。1月6日下午5时，她接到一个自称是经侦民警的电话，表示饶源在北京开的一张银行卡涉嫌洗钱，涉及金额128万元，要她向警方说明情况。此后，自称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