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堆满春的颂辞（组诗）

□葛晓伟

包饺子

把新鲜的阳光和上韭黄

把暖色的猪肉和上春风

把和煦的雪花揉成饱满的归期

把幸福的日子擀成薄薄的面皮

然后捏紧钟声里呼啸而来的身影

捏成一座宽敞明亮的屋檐

一些候鸟聚集的屋檐是多么地温馨

有时候，我们捏出一轮弯弯的月牙

钓起隐藏在远方的思念

有时候，我们赶鸭子下水

氤氲的水汽按捺着重逢的心跳

有时候，被天官赐福的元宝顺流而来

在碗里汇聚在齿颊里芬芳

这吉祥如意的食物

熨平起皱的日子填满额间的失落

凝聚一家人风雨不散的浓情

握得更紧的是

你的背影扯出的满天云朵

蒸肉

穿起围裙戴上袖套

我是厨房最大的王

方寸的空间是我排兵布阵的沙场

人间烟火席卷腊月的天空

挺一柄寒光凛凛的菜刀

案板上瞬息生灵涂炭

踌躇满志的双手在肉块里翻飞

肥瘦相间的日子棱角分明

在碗里列队整装严阵以待

昨日在蜜汁里浸泡的八戒

今日幻化成灶头青瓷碗中一朵落花

恩怨哀愁生死轮回且随流水去

燃起灶火把炊烟捋直

水汽弥漫的日子浓香飘荡

糟肉扣肘子粉蒸排骨

如落霞与孤鹜在烟雾里齐飞

青葱姜丝红辣椒

恰似草株木本斗芬芳

民俗里，我用一碗朴素的爱意喂养着家的兴旺与团聚

爆竹声里美好的祝愿开启新一年的国泰民安

喝酒

四顾无人，风刀霜剑

持酒，抵挡满世界的苍凉

婆娑红尘皆恩怨哭笑

举杯，抿一口西风

唇齿和喉管冻出奇寒的况味

酒入愁肠肝肠寸断

断裂的镜花水月

盛不下这许多的狼籍

溢出眼眶的隐忍

让一杯酒再一次压进眼底

压进心里

压成排山倒海的哽咽

压成衰草下坚挺的骨架

压成灰烬里最死寂的绝望

喝酒，干杯干了良辰美景

纷纷扰扰那些失意的苦闷的烈火

把生命割据成碎片的黑暗

都搅拌在一杯万念俱灰里

从月圆喝到月缺从春华喝到秋实

除夕

今夜，月分两半一半烟尘满面阴晴纷杂一半崭新锃亮明眸皓齿

今夜，爆竹穿越琐碎的杯盘压低蛛网盘结的辗转岁月抬高流光溢彩的人间灯火

今夜，古朴的温情发酵醉意的眼波笨拙的舌头沦陷在合欢花里飘曳成雪映梅花的娇俏

今夜，缩进母亲的臂弯酣睡如婴浮光缓缓移过四壁梦境海阔天空风平浪静

今夜，一朵一朵被打开的肉瓣面带微笑

一颗一颗被洗亮的水果庄严肃穆

它们矗立在供桌和神仙一起注视人间

我们跪拜，把头颅深埋进盐碱地的荒草里

祈求来年的雨水顺着麦梢流向麦根

祈求露珠似的心愿散发蜜一样的芬芳

祈求羽毛上饲养的蓝天纯净透明

祈求华夏的寸土在波浪里固若金汤

味道

一如往昔。乘风而归的心情

如大团大团的长寿花

细碎的絮语在阳光里洇开

母亲的长寿花炸开早春的残雪

甜丝丝的阳光渗入静听

艳丽丽的繁花喂养短暂的相聚

一样的日子一样的味道

容我驻足的蜗居星光四射

供我养息的餐桌四季分明

我们说着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

掩饰不住的快乐笼罩着厨房

在一盘青菜的叶子上请容我放置一个神龛

跪拜我一日三餐的幸福

烟火里被时光漂洗斑驳的头顶

褪尽森林般蜜意的光华

时间不知不觉发酵了半烛之夜

青烟逸满房间炝得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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