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陈玉香
儿歌
妈妈喜欢唱歌。从小,我是听着妈妈哼唱吕剧《李二嫂改嫁》、京剧《苏三起解》、评剧《小黑结婚》中长大的,这个特点似乎也遗传给了我。我也喜欢听歌、学歌、唱歌。小学“六一儿童节”上,我曾在学校大会上演唱《妈妈的吻》。记忆中“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也白发鬓鬓”的旋律久久回荡在耳旁。
上大学,班级联欢时,我曾表演过《烛光里的妈妈》,其中“妈妈,女儿已长大,不愿牵着你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的歌词也代表了我的成长……
我有了儿子,做了妈妈后,给儿子哼唱《母亲》,“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爱吃的三鲜饺有人给你包”……在哼唱中,会记起妈妈为我缝制的五颜六色的沙包,年三十晚上熬夜赶制的新衣、新鞋,上学时妈妈为我准备的干粮、咸菜和悄悄塞到包里的两个咸鸭蛋……
时间在流逝,歌曲流行过去了一茬一茬,人在长大,我在变化,但对妈妈的牵挂、思念,一直在心底温暖的留存,就如那唱给妈妈的歌,一首一首,从我嘴中、从我心中轻轻地哼唱出来……
打电话
我是个很恋家的孩子。也许是从小没出过远门的缘故,我在亲戚家、同学家、朋友家一晚也住不下来,总是哭闹着要回家。上初中时,学校离家有近20 里路,学校没有食堂,只能一周回家拿一次干粮。记得刚上学第一周,每天我都是在泪水中上课、下课、晚上住宿在同学家。课堂上走神,老师每每点名提问,我总是可怜巴巴地掉眼泪。因着我的成绩好,老师一直很宽容我,没有过多地批评我,只是不解,问我原因,我就只能哭。要是让老师同学知道我想家想的不上课,那得多丢人呀。这样坚持了一周,终于回家了。一进家门就开始哭,死赖着不上学了,跟父母承诺回家种地。妈妈被哭的心软了,就要同意了,结果被爸爸一记耳光给打回了学校。恋家、想家的念头硬生生地给吓回去了。
在我上学的年代,是没有电话的。我就把相思写在纸上,想家了就写,写一写、哭一哭,慢慢心情会好些。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到读完大学,我想家的信件攒了一大堆。有些信件不能寄回家,担心寄多了,父母担心我。就把信件当做练笔,权当日记一般留了下来。
上世纪90年代后,有了电话我就经常打电话给家里。那“流动的收音机”通过电话线又开始给妈妈播音了。上学时,电话的内容主要是诉苦,告诉妈妈自己饿了、嘴馋了、冷了、热了、跟谁吵架了、被老师批评了等等。工作后,电话的内容主要是工作上的不顺、辛苦,同事间的纠葛,各种委屈,真的假的,反正都一股脑地倒给妈妈。自己做了妈妈后,电话的内容主要是孩子溢奶了、生疹子了、拉肚子了、发烧了……
电话那头,妈妈总是在认真地听。我并不是想从妈妈那儿讨教办法,只是想倾诉。把自己的委屈、苦恼、不解,一股脑地说给妈妈后,心里反倒轻松了。电话那端的妈妈,不知有多紧张地听着,为自己的宝贝闺女担心着。
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妈妈头发开始白了,腰开始塌了,眼神变得迟钝了……
我电话打得更频繁了,但内容变了。我会及时汇报“妈妈,我涨工资了、买新车了、装修新房子了、孩子长高了、我在单位评上先进了……”
电话那头的妈妈,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笑着……
礼物
我是会讨巧的孩子。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学习成绩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妈是“文盲”,作为妈妈的女儿,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我送给妈妈的第一份礼物。
工作后,家庭经济条件慢慢好转,回家看父母时,问妈妈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妈妈跟我描述“看见电影里有人脖子上戴着圆圆的、白白的,一串串的特别好看的东西,就是不知是什么,要是看见有卖的,就送我一条”。我根据描述,把珍珠项链送给了妈妈。妈妈看见礼物的反应是“就是这么个东西!原来叫珍珠项链呀,真好看!这得不少钱吧”。妈妈把项链拿在手里一个一个珍珠捻着看,满心喜欢,又满心地替我心疼钱。
每次回家,我们会根据需要,送妈妈吃的、穿的、戴的。收到女儿送的礼物,也成了妈妈盼望女儿的理由之一。能通过礼物让妈妈高兴,我们也是开心的。
2015年冬天,妈妈躺下了。看着躺在床上,不思饮食,生活不能自理,身体日渐消瘦的妈妈,作为女儿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开玩笑地问,“妈妈,你现在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您闺女,立马给你买。”妈妈抬了抬手腕,“啥也不想要,镯子戴在手上都嫌压得慌,我就想你能多回家陪陪我。”
在日渐枯萎的日子里,妈妈吃得越来越少,到后来就一点饮食也进不去了。一 开始营养针还能打进去,后来因为血管萎缩得严重,营养都打不进去了。妈妈只能躺在床上干熬着。妈妈说话也越来越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翻身都是我们帮忙。一日,妈妈突然醒了,抬起手臂,“太沉了。”我的眼泪汩汩地流出来,小心翼翼地帮妈妈把镯子摘下来。
每件首饰都是儿女的孝心,都是妈妈向外炫耀的证据,一直从不离身,现在,妈妈把所有的荣光、骄傲都卸下来,连带着自己的生命一起离开了我们。
妈妈临终前,最想要的是我们的陪伴。但就这一条,却因为工作、家庭、距离,始终没法真正满足妈妈。
妈妈临终的前一年,经常住院,每次我都会请假到医院陪护。妈妈在家休养时,我先是两个月回家一次,而后是一个月一次,而后是两个周一次,最后,是一周一次。随着妈妈病情的严重,我回家的频率越来越勤。每每我回家,只要脚一踏进院门,躺在床上的妈妈会第一个听见,总是跟身边的人说,“三闺女回来了”。回家陪伴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但妈妈是很开心的,像个孩子似地缠着我,不让我走。
写下此文,一为纪念妈妈,二为忏悔自己的心灵。妈妈临终前最想要的礼物就是我的陪伴,而我恰恰没有完全做到。现在想想,凡是金钱能买到的礼物都不是难事,真正买不到的是亲人的陪伴。
女儿不孝,没能实现妈妈的要求,希望妈妈不要责怪我。泪光中完成此文,以此忏悔自己的内心,愿妈妈在天之灵能够感知女儿的无奈,原谅女儿!
妈妈在40岁上便得了糖尿病,水果一直忌口,饮食很受限制。愿天堂里没有了糖尿病,愿妈妈不再忌口,可以尽情地吃桃子、李子、杏子,可以尽情地把30多年欠下的口福找回来。
愿妈妈在天堂微笑着看我。
流动的收音机
听大人说,从小我就是个“抬腿就跑、张嘴就唱”的活泼女孩子。小时候电视、手机、网络统统没有,与外界沟通的只有一部收音机。每天下午,每当“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了”的声音响起来时,收音机旁边一定趴着一个小女孩,瞪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听广播、听评书、学唱儿歌。每每此时,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一是我可以听广播,二是可以逃避生产劳动(我在家最小,妈妈偏爱我,专门允许我这个时间听广播)。这个特权不是平白无故就来的,是通过我每晚给妈妈复述故事、评书、唱儿歌争取来的。我是妈妈常念叨的“流动的收音机”。
小学是在邻村上的。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我都是背着干粮在外地上学。通常是初中一周回家一次,高中一月回家一次,大学半年回家一次。妈妈不识字,她的时间大部分白天消磨在田间地头,晚上在煤油灯下纳鞋底,一针一线间,时光就溜走了。每当我回家的时间,就是妈妈听“广播”的时间。我会围在妈妈身边,把上课情况、老师的口头禅、同学打架、闹矛盾、老师的批评、考试成绩等等“广播”给妈妈。记忆中,妈妈从不插嘴,不时抬头看看我,鼓励的眼神让我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因为我的成绩优秀,作为村里出来的第一个女大学生,我一直是妈妈心中的骄傲。当然,我也是妈妈心中永远的“流动的收音机”。只要我回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小喇叭就开始广播了”。妈妈会停下一切,静静地听宝贝女儿的“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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