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早上六点就开始排队了!”“我五点来了!”“我三点半就来了!”
等父亲气喘吁吁地赶到,局势已经失控了,陷于混乱的人流把辛追挤在角落。而她捏在手心的印花被汗渗透,图案甚至要留在女生的虎口上。
上面写着什么呢。一行镜像的彩色字,“年终送礼”“凡前五名客人”“免费获得”“自行车一辆”。
辛追握着拳头,让自己不要那么迅速地红了眼眶,她咬定了哪怕一丝哭腔也是失败的预兆。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现场有几百人,自行车只有五辆而已,轮得到她吗,轮得到自己吗?辛追在人群外围找到频繁穿梭的父亲,他眉心间常年不退的沟壑似乎模拟着前路之难,随后他朝辛追一点头,眨眼便消失了。原来父亲抄到商场顶层,找到门店经理,哪怕当其他人都纷纷散去后,辛追父亲纠缠着对方一直游说到夜晚,终于父女俩带着胜利的消息打道回府。门店经理嘴上说着感动于你们的“精神可嘉”,但目光里是彻彻底底唾弃这父女二人的“死缠烂打”。“不就是一辆自行车么。”坐在转椅上的经理连尝试去理解的意图也没有。可辛追不必理会这些,她坐在印着商场名字的黄色自行车后座上,开心地甩着腿。
“我前面还担心会无功而返呢。”
“那怎么行,我们等得那么辛苦,当然不能放弃。”
“嗯。还好没走啊。”
“是啊,你看其他人,看看没什么希望就回去了。”
辛追和父亲互相补充着一些类似“有志者事竟成”的渲染,好像两人都隐约明白就是依赖了这样的说法,让新添的自行车加了太多分,一下就从门店经理的不屑中摆脱了出来,冠上他们自己定义的胜利与骄傲。
“你明天就骑这辆新车去学校吧。”
“好啊好啊。”她圈起胳膊搂住父亲,蹭着一脸的满足和疲劳。
第二天辛追起得还早一些,梳了头,又把昨天已经收拾好的书包重新拿进拿出一次,她喝牛奶的速度有点快,手背从嘴角一擦,把等待了一晚后的笑容也擦了出来。辛追和父母道了别,从楼梯拐角搬了自行车到外头。她甩腿坐上去,接近一个上坡,忍不住俯下身,脚踏板蹬得意气风发。因为联想到了那些电视上的广告,她像所有十六岁女生容易产生的幻想一样,让自己悄悄进入一个虚拟的镜头里,光线是好的光线,风也是适合的风,从她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带着年轻化的粉色,路人们果然都很匆忙,无暇顾及一辆稍显特别的自行车在马路上踩得全是兴奋。
但有个声音从不远处招呼了过来,叫着辛追的名字。辛追赶不及回头,一辆载了人的自行车靠近了,前头那个算是陌生,呼哧呼哧喘着气,支着腿坐在后座上的那个则朝辛追比出个拇指:“好拉风的车啊!”上面迎风招摇的就是男生的笑。贝筱臣在车后座上摆尾似的一动,前头的朋友车把就不受控制地歪出去,惹出连篇的抱怨。一前一后的,车轮胎走出彻底歪歪扭扭的一条线。
倒是没有放下的手,仍然笔直地举着,超过辛追了,仍然举得坦白又明朗。很不谙世事的坦白和明朗。
贝筱臣算不太清楚和辛追认识了有多久。当中疏密不均地出现了“聚”与“离”的几段,两人的关系一变再变,邻居,搬走的邻居,重逢后成了校友,凑在一起让他看得满头烦闷,于是男生一古脑地端起来,不管中间如何,他从源头开始算。
依赖一个倒叙的镜头,朝日降成夕阳,雨水把落叶重新续上树梢,小路变成脚印,高挑的人影仿佛被抽走了编织的线,一圈圈地缩小——
那天,十三岁的贝筱臣由父母领着,下了车,楼梯必须两级两级地跳,忍着不愿喘气,原本晒黑的脸由此热腾腾地红起来。
他倒是习惯了“搬家”这件事。还处在奋斗阶段的双亲,下棋般为实现目标步步为营地挪了五六次。难怪他小小年纪便称得上交友广阔,这回也一如既往,笑容早在搬家车边已经犹如名片似的开始派,路过的新邻居们就此停了下来,问一声“你们从哪儿来啊”,问一声“小朋友现在读几年级啊”,很快让贝筱臣一家知道了附近的小菜场不便宜要去远一点的市集,最近的银行在前面转弯,以及“喏,那边是公共浴室。”在每家每户都普及了淋浴房或白瓷浴缸的现在,从没有进过澡堂的贝筱臣更好奇着那块贴有“辛勤浴室”纸案的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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