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圣-埃克苏佩里
我是如此清楚意识到那种被搭载的感觉,以至于我毫不惊讶会听到不同材质在奋力相互调整之际传出的哀鸣从地底升起,那像是老旧游艇停泊于港埠时发出的呻吟,或生气的驳船发出的刺耳长啸。而那份寂静在地层的厚度中无尽延续,那种抛掷力在我肩头显得和谐、持久,仿佛成了亘古不变的永恒。我寓居在那片疆土中,宛如死去的船役苦力被绑上铅锤后沉入海底,在那里永远安息。
在砂砾和星辰之间
然后我思忖着我的处境——我迷失在荒漠、暴露在威胁中,我在砂砾和星辰之间赤裸无助,被过度的寂静隔离在我的所有生命坐标之外。因为我知道若要回归那些坐标,我必须日复一日,耗费不知多少天、多少星期、多少个月的光阴,而且前提是,我不会在明天被找到我的摩尔人杀害。在这里,我不再拥有世间一切。我只是一个失落在砂砾和星辰间的有限生命,我唯一清晰的知觉是呼吸带来的温柔感受……
然而,我却发现了各式各样的梦幻。
那些梦无声无息地流进我的心湖,仿佛泉水,而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自己已经让何等温柔全然占据。四周没有任何声响、影像,但可以感受到一种存在,某种非常亲近、几乎已经可以勾勒出线条的情谊。然后我明白了,我闭上双眼,纵身跃入我的记忆所施的奇幻魔法中。
某个地方,有那么一座种满黑冷杉及椴树的大园子,以及一栋我很喜欢的老房子。它是远是近,能否让我遮风避雨、暖和我的身子,这些并不重要,它在这里已经化身为梦幻——它只要存在于某处,就足以让眼前这个夜晚充盈着它的形影。我不再是那个搁浅在沙岸上的躯体,我为自己找到了方位,我是那栋房子里的小孩,心中充满关于它的气味的回忆,充满洋溢在它门厅中的清新气息,充满流转在其中的声音。甚至那水塘中的蛙鸣也来此与我相伴。我需要这一千个方位标,才能认出自己,才能发现这片沙漠的滋味是由哪些欠缺所构成,才能为这个连青蛙也不再鸣唱的地方,为这个用一千种寂静谱出的寂静找出意义。
不,我不再寓居于砂砾和星辰之间。我从那片景象中接收到的只剩下某个冰冷的信息。我曾经以为那股永恒的滋味是源自于它,现在我才终于发现它的真正来源。我又看到老家那些肃穆的大衣橱。它们半开着,隐约露出里面成堆的白色织造物,仿佛积雪。它们半开着,隐约露出里面被白雪冻结的生活物品。老管家像老鼠般从一座衣橱走到另一座衣橱,不断检查,她摊开那些织品、重新折叠,再次计算数目;每当她看到某个磨损的痕迹威胁到那栋住宅的永恒性,她都会惊叫:“啊!老天,真悲惨。”然后她会马上坐在某一盏灯前,定睛缝缀某一块祭坛桌布的经纬,修补某一张三桅帆船的帆,把自己奉献给某个比她更大的东西,或许是神,或许是一艘船。
啊,夫人!我是亏欠你一页的内容。当我从最初那几趟旅程归来,我总是又看到你手中捏着针,用你的双手把那些织品修补得天衣无缝,让我们得以躺在平整的被单中安然入眠,享用摆在完美无瑕的桌布上的晚餐,举行一场场杯觥交错、晶莹闪烁的宴会。年复一年,我看到你又多了几道皱纹,你的肌肤又苍白了些。我会到你整理家居织品的房间看你,向你诉说一个个与死神交错的遭遇,让你惊奇、感动,为你开展看向世界的目光,引诱你败坏。我一点也没变,你说。小时候,我就已经老爱把我的衬衫弄出破洞。——啊!真悲惨!——还有,我会把膝盖磨破皮,然后我会回到家里让人包扎,比如今晚。可是不对,不对,夫人!我不再是从大园子另一边回来,而是从世界的尽头归来,我随身带回了孤独的呛人滋味,沙尘回旋而起的漩涡,热带国度那亮得炫目的月光!
新闻推荐
今年是狗年,股市果然很“争气”,实实在在地跌成了“狗”。股民更惨,买啥都能踩到“雷”。买医药股遇到疫苗造假,买机场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