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坏”脾气

父亲到了老年，脾气变坏了。

记得那几年，我非常害怕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因为，那电话，不是告诉我父母生病的消息，就是说父亲又和母亲吵架了，母亲受了很大的委屈。每每此时，我都很无奈地叹息：这老头子怎么这样啊！

以前，父亲虽然严厉，但他极讲道理，从不和任何人争吵。特别对勤劳能干、温柔善良的母亲，他虽不会像别人那样娇宠疼爱，但也敬重有加，从不惹母亲生气。他和母亲携手度过了漫长的苦难岁月，风风雨雨几十年，历尽艰辛，把儿女一个个培养成人，并各自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如今，他们虽然独自住在农村，那是他们不愿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也不适应城里相对封闭的生活，但儿女们都很孝顺，让他们的生活过得令乡邻羡慕。然而，父亲的脾气却没来由地变坏了。实在让我们费解。

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现在太难伺候，整天鸡蛋里挑骨头，无理取闹。今天说米饭硬了，吃了不好消化，明天又说米饭软了，吃不出米香……

有一次，母亲流着泪给我打电话，说父亲因为一点小事，又和她大吵起来，甚至还想动手打她。母亲说自己都七八十岁的人了，无缘无故地受父亲的气，实在冤屈。我自然很心疼母亲，也很生父亲的气，急忙请了假回家。本想好好地说说父亲，没想到，见我回去，父亲又是杀鸡又是煮咸蛋，还十分关切地问我工作忙不忙？孩子学习好不好？叮嘱我，在单位一定要和同事处好关系；对孩子不能要求太严；夫妻之间要互相谦让……中午，父亲还亲自下厨，做了我喜欢吃的菜，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与母亲叙说的父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父亲的表现，让我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一句没法说出来。母亲更是一脸的诧异和气愤：当面充好人，背后是恶魔。

临走时，我说想接母亲去我家过几天，父亲说：“你们工作都很忙，她去了帮不了忙，还给你增加负担，就不让她去了。我和你娘在家过得很好”。虽然我看出母亲很想跟我走，但父亲这样说，我也不好强带了母亲走。只能委婉地跟父亲说，希望他和母亲在家里好好的，让我能安心地工作，并带着父亲为我准备的各种土特产回城。

回来后，我照样时不时接到母亲告状诉苦的电话。可我们一回去，他就又表现得温和而慈祥。我们谁想接母亲出来，他都不让，就像离不开母亲似的。

今年五一节，我们兄妹几个相约一起回家，准备联合起来批评父亲，给母亲“申冤”。可我们一回去，他又故技重演。于是，我们轮番上阵，用各种方式，表达“希望他别再惹母亲生气，也让我们能安心地工作”的意思。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带有几分诡秘地说：“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和你娘吵嘴了？你们不能只听你娘的一面之词，我不就是想让你们多回来几趟吗？”说完，竟然嘿嘿嘿地憨笑，像个天真的孩子。

此时，我们才猛然醒悟：父亲这样做，原来是希望儿女常回家看看啊！

我的心里一阵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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