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龙
父亲带着我去学校找班主任的那个中午,正值七月下旬。日头火辣辣地舔舐着柏油路面,路边的梧桐树被晒得蔫巴了叶子。事情源于班主任的一个电话打到了二叔家,说是我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要求到学校填报志愿。因为要进城,父亲特意在衬衫里面加了件背心,我也是穿着长裤子和T恤,跟在父亲后面,坐上略显破旧的公交车,一路颇为颠簸地赶往住在县城学校的班主任家里去。
下车后,我和父亲并肩走在学校大门通往家属楼的林荫道上。父亲带着商量的口气跟我说:“龙孩,你这个分数只能上个一般本科,要不咱复读一年,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以后找工作也容易些。”我一抬头,便看到父亲的脸上豆大的汗珠肆意横流,背心已几乎湿透了。我的喉咙顿时“咯噔”一声,那是打心眼里的不情愿。对于自己的能力,我自己心知肚明,能考到这个成绩,已是发挥到极限了——我用沉默表示拒绝,父亲也没有再说话。
班主任住在学校单身宿舍的“家”很小,见我和父亲来了,班主任连忙让我们进屋,给我们每人拿了一瓶纯净水。接过水,我“咕咚”几口就喝下去一大半,父亲兀自在抹头上的汗水, 又一次执着地向班主任提出想让我复读的想法。班主任看看我,再看看父亲,说:“还是尊重孩子的想法吧。他也这么大了,能为自己的将来做主了。”
就在班主任的家里,在父亲的注视下,我仅用了五分钟便填好了志愿,也为自己的中学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最终的结果,我被录取到省内一所师范院校的中文系。那一段时间,父亲在黄土地上总忙碌到很晚。我知道,一直心气很高的父亲对于我坚持不复读是有看法的,但他还是支持自己的儿子,并在那个九月,扛着行李送我到学校报到。
当时已是白露后的节气,树的浓荫渐渐地少了、稀落了,路上落下了不少黄叶。一阵秋风吹来,树叶调皮地打起了圈。透过那些高大的树影,我看到一碧如洗的天空。我喜欢那些浓荫,它们在我的头顶撑开,为我遮住阳光,挡开残留的炎热。
父亲到报名处,从衣服的里层口袋掏出五千元的现金,递给负责报名的老师, 接着到后勤处领取水瓶、床单、被罩、枕套和凉席等日用品,然后送我到宿舍。尽管我再三拒绝,父亲还是弓着腰替我铺好了床。
那晚,父亲是连夜坐火车回的家。送父亲出校门的路上,树影参差而斑驳,柔柔的月光里带着些许凉意,将父亲的影子拉长,也将我目送的眼光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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