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方塘如鉴,几行垂柳婆娑。轻风摇曳数枝荷,云影天光掠过。”吟诵着这首《西江月》的上阕,你不妨闭眼神思,或者低头遐想,脑海中想必会浮现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面。画面通过慢镜头精彩地呈现过后,你是否觉得美中还有不足之处呢?的确,有景无境,有境无韵,似乎还没有美到极致;这时如果走来一位红衣少女,在捣衣石旁慢慢蹲下,然后轻摆裙裾,临水浣衣,那就是神来之笔,能够真正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对于这样的场景,喜欢舞文弄墨的我,曾在一章散文诗中如此描摹过:“柳絮纷飞,春水微澜,红衣的少女站立在清澈的河水中,躬身在充沛的遥望里。袖管高挽,那小小的藕荷色手臂别具魔力。它们在如砥的石板上,有节奏地来回运动,仿佛要将一身的劳累全部浸泡,或者在揉搓一份潮红的心事……”既然有心事,浣洗的少女肯定会把水面当作镜子,趁人不备或者孑然一身,偷看自己的双颊是否晕染了红云,嘴角是否露出了笑意。面对此情此景,我却突发奇想,这水如果是能够拍摄的胶卷,该有多好呀,那不知会留存多少乡村少女俏丽的身影——轻轻地把水打开,就是打开一部影集;翻看其中的每一帧照片,我会诚挚地感谢你以水的洁净清凉,洗濯我的疲惫和风尘;感谢你以水的玲珑剔透,覆盖处子的思念和怀想……
红衣少女大多只能是古典诗词的生动意象,在我们旧时的乡下,浣洗的主角多是村姑、婆姨和老妪。她们每天在东方的鱼肚刚刚泛白之时,就争先恐后地端盆提桶,云集至沟渠中,相聚在池塘边,蹲守在湖沼旁,而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占据有利的浣洗埠头!是呀,全家人的早饭还没准备,圈中的猪仔已在嗷嗷直叫,田间还有杂草没拔,地里还有棉花没摘,不见缝插针地抢到浣洗的埠头,等到太阳晒到屁股上,家中的许多事情就得因此耽搁下来。故而乡下的大多数清晨,永远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且听那家长里短的笑语喧哗,且看那棒槌高举的身姿优雅,有谁不会在此多侧耳倾听一会,多驻足欣赏一会呢?反正幼时的我,常常跟在母亲的身后,乐此不疲地陶醉在这浣洗的情景之中,感受着别样的温馨,体验着别样的惬意!
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我发现这浣洗也是一门学问。且不说轻揉细搓来回摆,单单就那此起彼伏的棒槌声而言,里面好像也有玄机呢!如果槌声一上一下不间断,或者间隔时间较短,这人肯定是个急性子,匆匆地来,忙忙地走;如果槌声有一下没一下地起落,或者间隔时间较长,这人多半是个憨驼子,否则就是有心事——这是通过槌声揣测浣洗人的性格。农忙时,槌声比较急促;农闲时,槌声相对舒缓——这是通过槌声判断劳作程度的强弱。如果哪一天你能在那如歌如谣的乡村晨曲里,听到浑厚有力且杂乱无章的槌声,别奇怪,这一定是家中的女主人出现了特殊情况,男主人不得已而为之。所以通过棒槌的上起下落,通过槌声的错落有致,我们可以在阳光与月光的轮回之间,知晓人情冷暖;在曙色与暮色的轮回之间,洞察世态炎凉;在繁茂与凋零的轮回之间,体验悲欢离合;在欢笑与忧伤的轮回之间,感受喜怒哀乐。难怪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最有诗意的河流,是女人为之守护的河流;最动人的诗歌,是棒槌为之押韵的诗歌!
我也曾紧握棒槌在捣衣石上捶打过,手拽衣领在溪水中来回摆动过,可我浣洗的动作非常笨拙,浣洗的效果差强人意,以至于母亲和妻子都异口同声地笑骂:简直就是迂腐的文人,这棒槌可不是你写字的笔呀!哦,说到笔,还是赶紧把那首《西江月》的下阙填好吧:“一袭罗裙匝地,红霞倒映清波。棒槌敲击水乡歌,人似荷花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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