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原生家庭的故事,不是都挺好

王立刚

《她和她妈的斗争史》

作者:石一枫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都挺好》的编剧王三毛老师说过:“原生家庭欠你的,你得靠自己找回来。找不回来就是一场灾难,找回来就都挺好。”

言外之意,哪有什么都挺好,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武志红在给《原生家庭》的序中曾写道:“你那些灰暗的、一直以来被别人和自己所理解接纳、似乎根本无从安放的感受,其实就是来自你的家庭,而且主要是来自你与父母的关系。”

而作者也在该书的前言中说:“人们很难意识到,与父母的关系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重大的影响。”

也就是说,在你最脆弱最可怜的童年时代,父母的负面影响很可能会伴随你终身,并且可能严重影响你的未来。你能变成什么样,一半是你的父母决定的,一半是你自己决定的。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就要看长大之后的你,能不能化解童年时那些父母种下的“毒”了。

《原生家庭》将给孩子带来终身负面影响的父母称为“有毒父母”,那些暴力的父母是有毒父母,而任凭暴力发生而纵容的另一方也是有毒父母。

伤害一旦发生,尤其是在孩子童年时发生,哪怕最后成年了因为理智而选择“放下、看开”,那也不代表是真正的“释怀”。

苏明玉如此,《她和她妈的斗争史》中的节节也是如此。

节节的妈妈是怀揣艺术梦想的舞蹈演员,节节的爸爸则是歌剧团的拉幕工人,两者一个优雅知性,一个粗鄙油腻,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个人不般配。实际上呢,在夫妻两人的心里,也确实觉得互相不般配,于是表面和谐的家庭关系下,是差距巨大的身份错位。错位的夫妻关系,必然会导致混乱的家庭关系,于是,先是由于节节的爸爸的心理失衡,导致疏远了妈妈,疏远了家庭,进而终于出轨,离婚,然后彻底地将隐性的原生家庭表现为显性的原生家庭。

在很多人的认知中,原生家庭的问题都是父母在伤害孩子,最终导致孩子畸形成长,成为一个不健全人格的人,无法在日后的生活中,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组建自己的家庭。但是,实际上,原生家庭的问题,不仅是单向的父母对孩子的伤害,其实还有孩子对父母的报复性伤害,《她和她妈的斗争史》中,节节和妈妈的不间断的斗争,就是最明显的表现。

她讽刺妈妈是留不住老公的人,她毁坏妈妈的演出服让妈妈心丧若死,她害得妈妈脊柱受伤以致于告别舞台,她被家庭伤害了,她就用更狠的方式反击回去。

不仅如此,她的报复是全方位的,大范围的。后来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其他人无一例外地都受到了她的伤害。

为什么会伤人伤己?其实,根源就在于童年时受到了家庭的伤害。她对于很多事情的处理,对于很多关系的处理,只会用对立的方式,只会用从妈妈那里学到的方式,当妈妈错了,或者妈妈对了但她偏偏反着妈妈的方式来做事做人时,那她不管承认不承认,她绝对都是受到了原生家庭伤害的。

节节是一个很桀骜的女孩,这跟很多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形象不同——大多数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窝囊废形象,所以,一般读者不会将她与原生家庭联系起来。但实际上,她是原生家庭受害者的另一种典型。

《她和她妈的斗争史》的意义就在于,她像《都挺好》一样,揭示了原生家庭的种种“爱”的表象下的伤害,也就像武志红说的“为何家会伤人”。与《都挺好》不同的是,《都挺好》是一大家子的故事,有很多兄弟姐妹间的关系,家庭关系更为复杂,故事更为丰富；《她和她妈的斗争史》则更多地聚焦在母女关系上,情节更紧凑,冲突更激烈,问题更尖锐直接。对于原生家庭的反思是我们对于家庭教育的认识的进步,所有在这个意义上而生产的文学作品,都是值得赞美的。《原生家庭》《都挺好》是这样的作品,可喜的是,《她和她妈的斗争史》也是这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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