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生崇拜陈炉,语言是其中重要原因。
原本不会写点文章的我,有一次被别人嘲笑,听你的口音,定是陈炉人。此地侯是当地人对陈炉人的别称,从小生长在陈炉,便有了一口此地话的烙印。
陈炉当地的话语语气偏硬,直来杠去,没有多少弯弯绕,也没有撕撕顽顽(当是丝丝蔓蔓或斯斯文文的转音)。口语非常丰富,表述形象生动,说起来攒劲。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便开始对原来习以为常的陈炉此地话多了些关注,拾遗捡漏收集,夹杂应用于日常文字表述,生生是多出来些余味,味道倒是长了一匝。
描绘地方面积空间狭小,当地口语会有很多种表述:尻子大片地方,跟鸡窝一样,一把柴火也没地放,窄卡,就能搁张桌子,碎碎的。急快叫紧赶慢赶,两边叫两岸子,瘸子跛子叫拐子,挨错叫着活,不对茬意思是对不上,投症含义为对症,四处寻找叫搜寻,管不操心叫吃粮不管事,聪明对灵光,形容人或牲口瘦弱叫吊稍,揭人短处叫说人不是,这个不读四声,不明理事对应麻糜子,灰尘称灰纤,故意说专门,家俱不结实叫行货子家俱,不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叫日沟梁湾。
骂人,也有些值得玩味的词汇。说人脸皮厚,自私,会说,某人做事不顾场,不顾眉眼,不要嘴脸,光顾自个,就知道自己的,光知道进不知道出,努脸鬼,甚至丧眼。讽刺傲气十足为酿,见不得如同不待见,巴结人叫溜尻子虫虫,不守规矩的跟牲口一样不踏犁沟,指错方向的口语表达是引到糜子地里去了,来回折腾别人叫摆糟,天大冷把人冻得咯簌簌,颤抖不止。
说孩子成长,下炕了,见风了,会走了,能跑了,敢跑了,起窝了,长大了,半桩小伙子了,跟桌子高了,够着锅台了,能放羊了,不一而足。说小孩漂亮叫揽亲。
吵架不叫吵架,叫起高腔,打架不叫打架叫打锤,叫撕挖,人死了叫老了,埋人叫葬埋,红白喜事都说过事,理发不论老小均称剃头,说话声高且快叫干板,言过其实的形容词是虚虚撩撩,所有荆棘物称枣刺,有宁可上山挖枣刺也不趴桌写稿子的民谚。一百二十元是百二,锁门走人是收拾门户,邀人进屋叫回来,形容人性子急叫撵狼去呀,不讲究为胡拉海,吐天哇地形容极其狼狈,说笨叫暮气,仔细叫细发,能给虱子挽笼统极言细致程度。
收拾人有专业称谓,叫圆圈,被人收拾挨训后,随耷耷的样子肿得跟二万似的,办事告一段落说是搁节,问人有钱没说手头紧不紧。不具备某种能力和条件是没有力负。坐姿不端卧姿不雅俗称倒厩卧巷,和牲口一个样。月婆子也叫媒人,办完了儿女婚事才叫清了人生手续。
逮现成有只看眼前注重利益的意思,吃现成是指不付出努力只享受成果。同样的字眼,意思差距也很远。宽也经常取代长。眼宽是指地势开阔,看得远,水宽则指水多。买东西便宜你两元钱,方言表达为让你两块钱。
差错两字经常分开说,比如差一点,当地人会说错一点,平音,描述这种差一点的危险状况叫喜乎乎,形容它则用苍蝇的某个器官。丢弃的口语偏偏是遗,把人遗了把人弄丢了,书面语和口语交错使用,像差错这类词很多时候书面语多用前一个字,而口语多用后一个字。也有正话反说的,譬如,说等待时间长,他会说等得牙长的。埋葬的口语格式是打个颠倒,说成葬埋。
某人坐卧不宁,焦急地转来转去,或是闲得无聊,来了一回又来一回,当地人会说硌拧过来硌拧过去,有些时候,这句话也指犹豫不决,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没有个正主意。大部分人不用操心,单怕他出岔子动乱子,平日做事窄棱子抱桥的,走个路也补补咧咧,没有精神,腰吊肋子稀。饭吃得不舒服,感觉咸咸渴渴。思维动作迟缓的意思为瓷笨。
这些只是一个区域语言的冰山一角,而且这些语言在实际运用中声调起伏和普通话有众多不一,地方味更浓,意味更深厚丰富,仔细品听,完全属陈炉一带独有。离开家乡多年,在外听旁人话语,一句便能断夺乡音,但要真正用起来反倒忘了许多。今随意写了几笔,抛砖引玉,有兴致的熟人朋友尽可以续写。(潘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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