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依然是那种心跳的感觉。又到清明时,故乡啊,仅仅是你那无边的寂静和田间枝头的嫩绿,就足以让我心旌摇荡了,更何况,在那青山绿水间,还长眠着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父亲。
二十三年前,父亲因病去世,遵他遗愿,我们将他安葬在那山清水秀的家乡。从此后,总有牵挂在心头,每年的春天,清明或者五一,我们都会回老家,祭拜离开我们多年的父亲。
父亲是名退伍军人,从部队回来后被分配在军工厂当了一名炼钢工人,相貌英俊,为人直爽,人缘极好。在我们姐弟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始终是缺席的。他长期和我们分居两地,很少回家。自小优渥的家庭条件,养成了他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为了驱赶辛苦的工作和单身汉生活的苦闷,他抽烟喝酒打牌,花钱如淌水,以至于不能顾家,母亲偶尔会在我面前数落他的恶习,却又无计可施。
我参加工作后,全家终于得以团聚,父亲显然对这样的家庭生活无所适从,尤其是面对我这个令他骄傲的、仿佛突然间变成了大姑娘的女儿,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与母亲的儿女都一样的观点不同,父亲疼爱女儿远远超过儿子。那时我下班回家,常常会听到他跟邻居或者工友们豪侃:我家大丫头又乖巧又懂事,成绩、工作样样好,从来不让我操心!看到我冷着的脸,他立刻转移话题讪讪地笑:都是你王叔叔挑的头。青春期的我打心眼里讨厌他这种当众吹牛的毛病,仗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过分地让他改变所有不良的生活习惯,在我的软硬兼施下,父亲的确收敛了不少,可我总感觉他不像以前那样快活了。只可惜,就在我新婚后不久,还没来得及学会读懂他,他就被查出得了绝症。
父亲的离世,令二十出头的我突然间成熟了起来。母亲常跟我念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是啊,生养之恩大于天,如果可以回到从前,如果命运再给父亲延长寿命,我想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父亲也一定能变成一个合格的父亲,可这世间哪来的如果啊!
又到清明时了。年年的清明时节,十有八九是阴雨连绵,我知道那一定是沁染了人们太多的沉沉思念。家乡的习俗是,“清明”前、后十天都可以祭拜。父亲是个性急的人,我们会提前来到他长眠的那个山坡,我知道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在等待发芽,每朵白云都凝满思念。在今年这个最美好的季节,阳光和溪水在亲热地交谈。我们来到他身边,在他的坟头添一抔新土,献一束山花。说一说母亲的身体还很健朗,说一说孩子们又长高了,我又换了大房子了,妹妹也买了新车了,弟弟的生意依然很红火,说一说我们姐弟相亲相爱互相帮助,生活得都很安逸。山路两旁开满野花,白的、黄的、紫的,一丛丛,一簇簇,它们用摇曳的身姿见证着我们年复一年对父亲的牵挂。路下面的小河清澈如镜,温柔如绸,淙淙的水声像小时候父亲轻唤谁的乳名。梯田里的油菜花肆无忌惮地怒放,黄灿灿的,那么明艳,真是“花开花落年复年”啊;花水鸟驮来春色,翩翩惊飞花瓣,如数片粉嫩的蝴蝶,它们代替我们在父亲膝下承欢;四周的群山一律被松树、柏树、桦树和茂密的灌木丛覆盖,它们常年守护着父亲。闻着花香,听着水声,看着山色,无限思念都化作殷殷祝福。
坐在父亲坟头的草地上,我痴痴地想,如果他还健在,一定是个帅老头儿,依然改不了爱吹牛的老毛病,常常用他钢铁工人特有的高声阔嗓跟他的老伙计们显摆:我那大丫头可有本事了,把小家庭、大家庭经营得幸福美满;我那外孙可优秀了,性格好还上了名牌大学的王牌专业……那又如何呢,喜欢侃就随他恣意侃,想喝酒就陪他小酌几杯,想打牌就摸几把,只要,只要他喜欢。我还想,我一定不会再责怪他顶撞他,还会笑哈哈地望着他,让他的胸膛挺得更骄傲……
清风弹拨柔韧的琴弦,感动了永恒的微笑永恒的泪。我知道,只要我们好好地生活,孝顺长辈,培养好下一代,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幸福和快乐成为我们生活的主旋律,就是对父亲最好的祭奠。我走出缠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却走不出山岗等待足音的视线。故乡啊,无论我走到哪里,你的一草一木,一水一山,都在我脑海中永存;父亲啊,无论我走多远,天上人间,我都是你不变的关怀,你都是我不灭的记忆。
作者单位:市第三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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