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睛

□刘明礼

母亲年轻的时候，虽算不上漂亮，却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虽没上过学，却是有名的“明白人”；虽身单力薄，却担负起一家的重担；虽历尽艰难，却把生活经营得有滋有味。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家里住的是3间外砖内坯的低矮老房。那时，父亲在外地教书，周末才能回来，挑水做饭、下地干活、缝制浆洗、喂猪喂鸡，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尽管每天累得腰酸腿疼，可母亲从不抱怨；虽说自家的事都忙不完，母亲却乐于助人。东家娶媳妇，西家盖新房，前邻做满月，后邻老了人，都能看到母亲的身影。村里人都夸我母亲“有眼色、会看事”，母亲却说：“谁家没个大事小情的，互相帮衬帮衬，再大的事也就不是事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分配的指标粮不够吃，一些人家只好把孩子送回乡下。我家也来了两个亲戚。家里日子本不宽裕，凭空多出两张吃饭的嘴，愈发显得艰难。母亲总是把细粮尽着她们吃。她告诉我们：“困难只是一时的，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母亲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从来没有失去过对生活的信心。

有一次，我到地里割草，趁机挖了队里几块红薯埋在筐下。回到家被母亲发现，把我暴打一顿。她说：“这叫小偷，给我记住，饿死也不能去偷！”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挨母亲的打，从此也牢牢地记住了母亲的话。而且，总感到母亲那双犀利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我、监督着我，让我做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人！

母亲不识字，但对知识充满渴求，也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了孩子们身上。晚上我和哥哥姐姐写作业，母亲虽然看不懂，也辅导不了，但不管到多晚，不论有多累，也总是陪着我们纳着她那似乎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给我们做饭。母亲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期待。因此，我们对学习从不敢懈怠，兄妹5人最低也念完了高中。高中时我一度迷上武侠小说，每天晚上都看到很晚。母亲嘱咐我，别太用功，会累坏的，我只是支吾着打马虎眼。没有两天，我正看的《三侠五义》却不见了。去问母亲，母亲说：“我让别人看了，你看的不是正经书，我先给你藏起来，等考完大学再看。”母亲不识字，却一眼看破了儿子的“天机”。

高中毕业后，我参军到了部队。父亲每次来信中，总会捎着母亲的话，让我听领导的话，好好学习，刻苦训练，脏活累活抢着干。透过一句句朴实的话语，我仿佛看到母亲用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我。那深情的关注，也成了我奋发的动力，当兵第二年就考上了军校，并作为优秀生被选拔留校。

工作以后，每次回家母亲都要嘱咐我，要当个好官、做个好人。我知道，母亲怕我忘了本，怕我湿了鞋，在用一双无形的眼睛，密切关注着我。我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老实做人、踏实做事、清白为官。有次回家，我带了很多东西，母亲显得有些不安，问我是不是别人送的，是不是用公家钱买的。当得知我是自己花钱买的后，脸上才绽开了笑容。母亲眼里，揉不得沙。

如今慈母已逝，但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她依然在用眼睛注视着我。母亲的眼睛，令我不敢放纵、不能懈怠，始终催我奋进、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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