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母亲是语言大师,认识母亲的人一定都会摇头,因为母亲一天书没读过。
母亲是第一个教会我讲话的人。我在母亲的怀抱里,每天听着母亲对鸡鸭鹅说话,慢慢地知道“布,布,布”是唤小鸡的;“咯,咯,咯”是唤大鸡的;“来,来,来”是唤鸭子的;“鹅,鹅,鹅”就是喊鹅来吃食了。
那些毛绒绒的小东西,听到母亲的呼唤,张开翅膀,撒着欢儿跑到母亲身边,母亲温暖地笑着,给它们撒食。后来我也学会了这些语言,但我经常是先逗得它们围着我叫,等我和它们玩够了,才笑嘻嘻地把食撒向它们。母亲在不远处干活,看到这情形,总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母亲还经常和猪牛羊说话,并且也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渴了、饿了,甚至它们不舒服的时候,母亲都会第一时间知道。每次遇到有猪或牛羊生病,母亲就会赶紧去隔壁村子请来医生,直到它们又能摇头晃脑地吃着东西时,才放心地离开。
比起那些大家伙,我更喜欢带着小黑。小黑是母亲养的一条看家狗。这家伙非常称职,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要有陌生人从我家门前路过,小黑总会第一时间向他们发出强烈的警告。这时候,母亲只喊声“小黑”,它便立刻停止了狂吠。小黑的地位比那些小东西和大家伙都高,它是有名字的,常常是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它和母亲也亲近,每次母亲上街回来,它都会去村口迎接。当它摇着尾巴凑近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害怕,我学着母亲的声音,怯怯地喊了声“小黑”,它居然就听话地坐在我面前,一副温顺的样子。
母亲还教我认识了很多小鸟。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名叫“豆腐贼”的鸟,母亲说那是一种贪吃的鸟,有几句儿歌就是母亲教给我的:“豆腐贼,偷豆腐,老娘打你的光屁股。”我每次想起这几句,都忍不住小声地哼唱着。
豆腐贼的叫声比其他鸟叫粗犷。它是一种灰色的鸟,不光偷吃豆腐,还偷吃粮食。母亲经常让我拿着一根竹竿坐在院子里,看着豆腐贼别来偷吃东西。有时候我玩得忘记了拿竹竿,看到豆腐鸟突然来到院子里偷袭时,情急之下,只好用母亲教我的喊声:“呕吼——”那偷吃的鸟儿,扑棱棱一下全飞到树枝上,继续往下偷窥着。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在里屋听见母亲在客厅里说话,以为来客人了,等我出去,发现母亲正对着案几上的一尊菩萨说话。母亲看到我,微笑着说:“我经常跟菩萨说话,让她保佑你们在外面都平平安安的呢。”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外,母亲一个人守着家。每次我给母亲打电话时,她总是说:“你们别担心我,我一点都不孤单,白天我有鸡鸭鹅和我作伴,晚上还有小小黑呢。”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耳边又响起小母亲唤鸡鸭鹅的声音:咯,咯,咯;来,来,来;鹅,鹅,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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