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夏季诗情

王 晓

“夏早日初长，南风草木香。”白居易真是个生活家，踏着初夏的清凉，摘青梅，调一盏冷云浆，疗饥解渴。旁人不会这么享受。

从蓬勃盛大的春天一下子滑进浅浅夏日，绿荫无意中深了几分。一大早在小区里散步，一棵杏树引人呢，十岁孩子胳膊粗细，矗立在院墙外，尺把宽的泥土，就安营扎寨了。枝繁叶茂，百来个杏子，拥在枝头，累累地挤压着，主人不得不用竹竿从四面为它助力。我知道这小区的院墙根都统一规划了，不仅不宽，土基也不厚，三尺不到，下面就是水泥，这棵杏树依靠这点泥土的营养，结这么多果子，奇迹。回家告诉婆婆，她考察后说那是老枝大麦杏，一定是人家从拆迁的老屋整株移来，苗壮，土再少再瘦也能结杏。

大麦杏，多好听的名字，我第一次知晓，顾名思义，大麦快熟的时候，这种杏子就可以吃了。满枝乒乓球大小青青黄黄的果实真诱人，看着就流口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结在树上即将成熟的杏子。不知什么原因，故乡人很少在家前屋后种果树，苹果葡萄梨杏这些常见的水果我们是在商店、水果摊上认识的，吃到已是十多岁。总有一个愿望，家前屋后种满果树，四季都有，轮着尝鲜。现在的小区基本上能满足这样的愿望，邻居也爱栽一两棵果树，不少就是拆迁前老院的，杏啊，梨啊，桃啊，枇杷啊，葡萄啊……都有。

百花随春逝，绿荫藏青小，一样欢喜，一样悦目。

早晨，步行上班，路边的合欢树上周五还一派浓绿，这周一竟繁花满身，粉红的扇状绒花在枝头招摇，地上还落了不少，夏雨急骤，合欢多情，一地诗句。

这个季节最喜欢闻的是菖蒲。上班靠走，消磨了时光，也消磨了心里疙瘩。是人，活着，就会遇见问题，就需解决问题。这些疙瘩，有时是具体的俗事，有时是情绪的起伏，都在走路中消化了。自从发现鸡肠巷有人家长了菖蒲，隔三岔五要绕道弯过去看。栽菖蒲使用废旧的水槽，几十年前水磨石那种，四四方方的，奇怪水生植物菖蒲在一槽土里竟也活得自在，许是巷子潮湿，水槽又在大树下的缘故。摘一枝蒲剑闻闻，香味浓郁。这独特的清香，和艾草、鸭蛋混合在一起，那就是端午的气息。

小时候，每到端午前后，父亲喜欢带我们看麦浪，一起领略丰收在望的喜悦。蹲在田间地头，任麦浪汹涌，一阵阵淹没我们。父亲习惯性摘一个麦穗，在掌心搓揉，吹走浮壳，留下饱粒，那麦粒黄中带青，还涨着水分，一头带须，那是麦芒的根。父亲嚼吧麦粒，估算收割的日子。他也让我拈两粒，尝尝新麦的味儿。我想到的是麦面粑粑。小孩子心里装的都是吃。

“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丛深茅舍小。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小满，晴日，百花已经不是主角，草木葳蕤，掩映中的房屋好似真的变得矮小，小到只笼着家常，看小孩雀跃，看蚕儿饱食，这心定神安的日子哪里找？

（摘自《北京日报》2019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