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爸爸 汤飞

在留守孩子的成长中，父亲这个角色几乎是缺席的。

每次放学回家，别的同学可以亲亲热热地喊一句“爸爸”，而我的爸爸正在千里之外的某片工地上干活，只能通过书信、电话叫一声，或者在梦里尽情叫喊。那时候的我尚不明白，父子之间的距离，其实就是生活的苦旅。

每学期的开头，别人家的爸爸高高兴兴地陪孩子到学校报到，帮着拎生活物品，甚至铺床叠被，临别时千叮咛万嘱咐。期末放假后，又开开心心地搭手整理学习和生活用品，迎接孩子回家。他们有说有笑，毫不掩饰的满心喜悦像极了杯子里溢出来的水，简直快淹没了我。看着同学享受王子般的待遇，我的心化身为一颗跳动的柠檬。成龙跑去小学门口接已经读中学的儿子，而我的爸爸倒是清楚我就读之所，但从未在校门口露面，这两种遗憾如果可以选择，实不知更情愿哪一种发生在自己身上。

除开一头一尾，学习期间，作为住校生的我们最盼望家人前来探望，送吃的，给零花钱，或带上街搓一顿。别人家的爸爸从不令我失望，时常听到学校门卫在广播里说：请某年级某班的某某同学速到校门口，你的父亲找你有事。“某年级某班”能轻易地与我的班级对上号，可“某某同学”却不是我。若是同寝室之人，只见这位幸运儿从床铺上一跃而起。“救星驾到！我要去街上大饱口福啰。有没有请我从外面带零食的，赶紧交钱，过时不候。”他兴高采烈地说，“谁的饭菜不够？我白送，只需帮忙蒸饭即可。”言毕，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出门而去。他的饭菜很快被瓜分殆尽，毕竟是“意外之菜”，隔碗香。等他回来，好事者立即问东问西，他乐得一吐为快，绘声绘色的描述足以让听众口舌生津，如见丰盛的菜肴，似尝馋嘴的美味。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真不是骗人的把戏。

我心里明白，门卫不会通知我去校门口见爸爸，生活拒绝跟我开如此完美的玩笑。没关系，每过一天，便离春节近一些，届时自能和他团聚。只不过，我多半已放寒假离开校园了。

一路走来，我总是忍不住艳羡同学的爸爸、电视剧里的爸爸，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陪孩子成长。时光拿我变魔法，爸爸每见一次，我会长大长高不少，有一回连续几年不见，我从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

这并非爸爸的本愿，为了生计，他和妈妈不得不将我留在家乡，把家乡藏于心底，奔赴异乡为异客。我常想：那座有名的繁华都市里，哪些建筑在拔地而起之初，融进了爸爸的气力和汗水？每一个火辣辣的烈日分得清吗？每一阵凛冽的寒风记得住么？日新月异的城市能否留下他们奋斗的脚印？

我的爸爸年知天命，身材壮实，面白无须而发犹青，不抽烟、好饮酒，性格内敛，言语不多。出生时并无异象相伴，遂成芸芸众生之一员。自小学习出众，手书尤佳，可惜未能专注于此、持之以恒。在外务工多年，至今没有发家致富的迹象。作为家中顶梁柱，他孝敬父母，抚养儿女，与妈妈恩爱有加。作为父亲，他给我的关爱，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别人家的爸爸再好，我还是更爱自家的爸爸。本版摄影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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