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空瓶的老人

刘雪飞

盛夏的周末，带着孩子去公园游玩。因为玩得兴致盎然，不觉间已经将近下午2点。阳光炙烤，天气炎热，公园里的游人渐渐散去，高大浓绿的树上中传来一声声蝉鸣。

我和孩子在垂柳的树阴下垂钓。一个身材佝偻、头顶银发、戴着宽大墨镜的老妇人提着两个装着空塑料瓶的大塑料袋向我们走来。她看上去很瘦弱，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边走一边从垃圾桶或地上捡拾游人喝水或饮料后丢弃的塑料瓶子。

走到我们身边，她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上有一个空塑料瓶，停下脚步，礼貌地问我：“那个瓶子是你们的吗？”我说：“不是。”她走过去捡起空瓶，俯身的刹那，头顶上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您一天能捡多少个瓶子啊？”我问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数过。这些瓶子送到废品收购站也卖不了几个钱。我一个人住，中午吃完饭睡不着觉，在家就爱胡思乱想，不如出来走走捡瓶子，找点事做。”

“这么热的天，您要注意身体啊，千万别中暑。”我关切地说。

“谢谢你啊！”老人很感动，她接着说：“我儿子也不让我捡瓶子，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我有退休金，也不是日子过不下去。”

“您今年多大岁数了，退休前在什么单位工作？”我好奇地问。

“我今年80岁了，退休前在银行工作，现在退休金一个月能领六七千元。”她自豪地说。

一个月领这么多退休金，应该衣食无忧了，为什么还要出来捡瓶子呢？我暗自疑惑。

老人看到我身边的孩子，问我：“这是你的孩子吗？”我点点头。她深有感触地说：“做父母不容易啊！”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告诉我：“我有三个儿子。”

我问：“三个儿子都成家了吧？”老人点点头：“那是。三个儿子一共买了三套房子，不容易啊！”

我说：“孩子都成家立业了，您该在家里享享福了。”

她叹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是，哪个儿子和媳妇闹矛盾吵架、哪个儿子日子过得不好，我都操心，可是操心也没有办法啊！”老人无奈地说：“我家你大叔去世十五六年了，他走了，把这些孩子都撇给我。孩子的事，我操心也帮不了他们。在家瞎想也没有用，还不如出来走走，捡个瓶子。”

我安慰她：“出来散散心也挺好的，再说，您捡走这些空瓶子也有利于环保。”

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对我说：“你是个好人。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有的人看到我都害怕，你却还愿意和我说说话。”又对站在旁边看我们聊天的孩子说：“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你看妈妈平时要忙工作，周末还要带你出来玩。”

我看着老人黝黑而消瘦的脸庞，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感受。老人完全可以领着几千元的退休金，安享晚年生活。她顶着酷热出来捡空瓶，或许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孩子，或许是想以此排解心中对孩子的牵挂。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天下母爱，莫不如此伟大无私，令人感动。

我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老人，说：“天气炎热，您坐下喝点水歇歇吧。”她拒绝了，指着身上背着的布包说：“谢谢你，我出来的时候带着水。”她礼貌而不卑不亢的态度，使我不由心生敬意！

“我要到前面去看看了。”老人向我挥挥手，提着两大包塑料瓶子转身离去。我目送她向远处走去，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放下右手中提着的装满空瓶子的塑料袋，又向我们挥挥手。

我也无言地挥挥手，站在我旁边的孩子脆生生地喊了声：“奶奶再见！”她听到了，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笑着说：“再见！”

然后，她转过身，继续提着两大袋空塑料瓶子，在烈日下继续向前踽踽而行，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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