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知识分子的星象图

□李季

“十三年潜心写作，酝酿出一部标志着一代作家知识主体与技术手段的超越之作。应物兄！这个似真似假的名字，这个也真诚也虚伪的人物，串连起三十多年来知识分子群体活色生香的生活经历，勾勒出他们的精神轨迹，并最终构成了一幅浩瀚的时代星图。”2018收获小说授奖词如此评价了李洱的长篇小说《应物兄》。这部长达84万多字的小说，一面世就受到了文学界的高度关注，并获得了读者的一致好评，甚至有评论家因此预言2018年将成为“应物兄元年”。

李洱曾在高校任教多年，他非常熟悉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他的很多小说都以知识分子为主角。他笔下的读书人，跟别的群体有很多不同，他们总想追寻生活的意义，一件日常小事也要挖掘出微言大义。某些时候聪明之极，直抵问题本质，某些时候又不谙世事，透出纯真酸腐的傻气。这些读书人，遍读圣贤书却做不好一个普通人。书是他们了解世界的途径，也是遮挡他们看清这个世界的那片树叶。知识分子群体不管是在小说中还是在现实中，都天然地充满了戏剧性和命运感。《应物兄》写的就是这个群体的故事，与李洱以往作品不同的是，它的立意更宏大，结构更庞杂，细节更密实，意味更丰富。

全书围绕济州大学成立儒学研究院展开，如一粒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学界、商界、政界，各色人等粉墨登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想来分一杯羹，到最后涟漪翻成巨浪，连拆迁和城市改造都被纳入规划范畴，裹挟了当今中国的各个阶层，映照了中国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型时期的光怪陆离的现实。

老派知识分子的命运是有悲剧感的，大多数情况下往往是因为坚守固有的价值观让他们成为可怜又可敬的“穷酸腐儒”。在市场经济时代，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变得识时务了，应物兄也成了受电视和出版商追捧的“学术明星”。他面对的问题就不再是安贫乐道，而是名利场中的道将焉附。这个职业化的、合时宜的知识分子，把学术当成谋生手段，渐渐在现实面前扭曲了心理。象牙塔中的建功立业原本只是权、钱、欲搅动的红尘风雨，他心头翻滚的不过是杯水风波，种种风雅的设想也不过是缕缕俗趣的汇聚。以应物兄为代表的知识分子职业化、中产化之后，在权钱围剿下的坍塌比身处社会底层的困窘更惨烈、更致命。知识分子角色的贬值、媚俗、妥协甚至帮闲是群体性的、趋势性的，甚至难以扭转。表面看他们风光无限，事实上他们早已沦为了经济大潮中的工具，成了知识的贩卖机，社会庸俗化的助推器。

李洱不回避小说跟现实的映照关系，曾经发生的文化事件和文化现象，都被他直接写入了书中，这就让小说有了审视现实的勇气和力量。这是一幅当代知识分子的群像，也是一部对知识分子新价值体系的反思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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